請告訴我，石頭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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決定敲下第一個字的時候，我還在猶豫著。就好像自己站在荒野上兀然立著的一道古石牆上，一站就六年長的白晝。婆娑著腳下的石塊，不慍不熱的感覺，隻是細細的硌著手，卻像刺一樣捅向心。好想看到你的樣子，看看我隻允許我停在表麵感觸的石頭的模樣。
我就這麽靜靜的坐在你身旁，看著從你身上蔓延出的綠色芳草，為你所吐的一絲絲幽香。你也應該明白我的存在，也會看我笑吟吟的同路過我身旁的人招手、談話、擁抱、告別。隻是，呆在這牆的附近終不願離遠，我撫摸著你的探出的棱角，一遍遍，細致，安詳。你也用過你冗長的身軀為我遮擋過地平線處席卷的風。可是也總有無奈，我們也依偎著看過雨、雪、仰望的電閃、傾聽過雷鳴，安靜的蜷在一起。待到風和日麗時，我低著頭俯下去細細的看過根部你的紋理，擦過你的裂痕，怕太多的風吹日曬會粉碎你的模樣。
太多的情緒牽扯，太複雜的神明蠱惑。我就被定格在這一處，雙腿被出賣，無法走遠，或許隻是不想。我還是如往昔一樣碰觸著你的棱角，生疼卻幸福，因為它終究會被我磨平，露出裏麵的紋理。你隨大地的移動而不斷的走動，我就隨腳下和你共有的土地與你同進同退。
每當站的疲憊，我就與你的背相抵而坐，頭倚在你肩上，或是爬上你的身軀橫亙而坐，有時你也願意讓我靜靜的閉上眼睛躺在你身上。聽著你的低語，驅逐這周身的寂寞。你身旁永遠不乏奇異珍貴的植被挽著你的裸露的每寸肌膚，它們與你親密交談，我聽不懂那種語言，隻是怔怔的坐在你身邊，抱著緘默，細看周遭的風景，計數腳下的溝壑。然後你倦的時候，我也依偎著睡著，夢中交錯的藤蔓從你堅硬的石基下，瘋狂的湧向我，纏繞然後包裹，掙紮卻無比絕望，繼而在窒息的空氣下無比驚慌的醒來。睜開盈滿淚水的雙眼，看著你安睡的麵龐，雖還有顫抖的恐懼，卻著實平添了幾分慰藉。
時間就這樣的推移，沒有預期，隻安命運。我看了一遍遍你的岩貌，卻越發想觸動你的深處，想知道你的岩層內部，有沒有我這樣鐫刻的記憶，風化的棱角剛要圓滑，你卻堅硬的又探出了另一個鋒芒，我卻滿懷自信的尋找著，相信你留有圓潤的一角給我，讓我鑿出你心底所有有關我的刻痕。一次次的沿著你矗立的身軀不停地找尋，一次次享受這貌似是對的痕跡，卻又一次次的深陷絕望。就連往昔相抵而眠部分，你也像不經意般伸出了如矛般的尖利，我隻有保持往日的姿勢，以背為盾，消耗著你那般猙獰的瘋狂。背對著你，蜷著腿，淚如雨下。
我感到背上的鮮血已匯集成滴的滑落，一顆兩顆，逐漸成股，聚流如線。發出腥味的紅色染透了白色的裙衫，粘稠的液體順著已幹成的方向曲折的滴在你的腳下，在你看不到的麵龐上，淚水沿臉頰向下滑著，卻在滑下的過程中被舌尖接近嘴裏，然後大口的吞咽，不是怕它太鹹，而是怕細細品出的苦澀在再引來疼痛難忍的顫栗。
就這樣還一直蹲在你的身側，用那已布滿疼痛的後背觸著你仍然尖銳的棱角。卻習慣性的保持著這個姿勢，不曾想離開。
不知在你腳下積匯了我多少血漬，那暗成黑色的血液已無比接近了你腳下的土地的顏色，無知窮盡的黑色……
我近乎昏厥，卻一直因為背部的陣痛而清醒，不知自己到底懷揣著一份怎樣的心情。
驀地，雙腳離了地麵，我被抱離你的身旁，已經沒有太多力氣去掙紮，隻把閉上眼前最後迷離的目光拋灑在你身上。然後像是被抽離靈魂一樣，軟軟的在陌生的懷裏舒展著四肢。但白蒙蒙的意象仿佛從天際看向你，隔著雲層，終究模糊。
其實我離你不遠，真的不遠。我就在那個地方，就是站在你的位置可以遠眺到，但跳下你的身軀目光就碰觸不到的地方。因為那時我站在你背脊上眺望，曾看得見我現在頭頂的這棵樹。密密的葉子如遮蓋般著炙熱的陽光，金黃的光線如舞裙上的絲縷般溫柔的垂下，光影和印這美麗的圖案。我想起了與你相處抵背而坐，從你綿長的身軀上蔓延而下的光布，像鋼針般狠狠的刺下。我能感受到你的疼痛，正如那時我隱隱牽動的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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