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心髒叩門

Jan08

有人能夠出現在時間的背麵——我說的是鍾表匠。
他們打開鍾表的後蓋,用螺絲刀挑起細小的生鏽的螺釘,或用鑷子夾出骨折的發條⋯⋯那正是時間的錯誤所在。
鍾表匠從事著令人羨慕的工作,他們發現時間的錯誤,並以此生存,除了他們還有什麽人能以什麽方式與時間抗衡?
大型的鍾,總是出現在車站或廣場。鑲嵌在高高的塔樓上,碩大的鍾盤是一間房子剖麵。指針,如椽般粗黑,像凝結成固體的夜色,神秘而莊嚴,不為陽光的衝刷所動。在那樣的地方,時間不以流逝為特征,流逝的是人群。
麵孔,腳步,匯聚,湧動,散向四方,時間以檢點這一切為務。它高高在上,不動聲色,像一切命運的主宰與終結者。
小型的表佩戴在腕上,看上去更漂亮些,像一種飾物,但沒有人輕視它。任何精美的表,如果壞了,便是累贅。對時間的準確指認,成為它存在的唯一理由。
表很輕,但相對於笨重的身軀,這微小的壓力已經足夠。在兩次抬腕之間,指針走過的路常常讓人憂心如焚。這方形的、圓形的盒子,時間的容器,盛下的悲歡無以計量。
有些鍾表沒有秒針,但有了秒針才會更顯生動。秒針、分針、時針,從長到短的三支,跨越的是同樣長度的時間,使用的卻是不同的腳步。
秒針最長,步子細碎而急促,卻總是懸浮在最上麵。以下才是分針和時針,黑而深沉。微小的移動不容易被察覺,像暗中的操作者。
看時間的人總是先看到時針,它是核心。接著是分針,秒針則容易被忽視——這是最忙碌者的命運。
指針演繹的是時間的戲劇,卻無意間指出了人世間的法則。它準確而科班,卻像真理一樣不容置疑。
一個房間裏可以安置許多鍾表,鑲嵌、懸掛、擺放⋯⋯形成同一時間流中的許多漩渦。在古老的靜寂中,鍾表的滴答聲是一種醒識,使我們確知一切都在改變。
滴答聲,是時間的水珠,酸性的,具有足夠的腐蝕功能,岩石一樣的情節漸漸被解開,堅硬的世界、事件和人心,在悄然搬運中趨於崩潰。
相對於座鍾和手表的小巧,落地鍾的莊重更令人感動,頎長的鍾體,有力的鍾擺,使它看上去像一個使用心髒叩門的人。
木質的機殼,古奧的花紋,它搬動的是一種古老的時空。帶有無以言喻的悲壯意味。
鍾表,神秘的力量,將時間囚禁、馴服。但它們終有損壞的時候,需要送進修理鋪裏。我不喜歡這個時刻的鍾表,桌麵上散亂的零件,像小動物黯淡的髒器。
時間,呈現出藉的一麵,在我看來,事物,隻有完整才是莊嚴的,而鍾表匠捅開的一切,使我對美的建構頃刻解體。
有些鍾表停滯,永不再運行,它的力量消失,時間逸出。
一隻不在時間狀態裏的鍾表,享有徹底的安寧,鏽跡、灰塵,都安寧。紅塵滾滾而過,已與它無涉。在它體外,擠滿了時間的尖叫。

這篇關於用心髒叩門的文章,11i到此已經介紹完了,希望對你有所幫助。
11i部分文章為網絡轉載,部分出處不明,如果有相關文章無意侵犯閣下之權益,希望來信說明!


由11i發表於 2014年01月08日,歸檔到目錄人生隨筆
相關的標簽:心髒 叩門 有人 能夠 現在 時間

Leave a Comme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