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鐵生:靈魂的事

Jan08
選自《靈魂的事》 作者:史鐵生




  生命到底有沒有意義?——隻要你這樣問了,答案就肯定是:有。因這疑問已經是對意義的尋找,而尋找的結果無外乎有和沒有;要是沒有,你當然就該知道沒有的是什麽。換言之,你若不知道沒有的是什麽,你又是如何判定它沒有呢?比如吃喝拉撒,比如生死繁衍,比如諸多確有的事物,為什麽不是?此既不是,什麽才是?這什麽,便是對意義的猜想,或描畫,而這猜想或描畫正是意義的誕生。


  存在,並不單指有形之物,無形的思緒也是,甚至更是。有形之物尚可因其未被發現而沉寂千古,無形的思緒——比如對意義的描畫——卻一向喧囂、確鑿,與你同在。當然,生命中也可以沒有這樣的思緒和喧囂,永遠都沒有,比如狗。狗也可能有嗎?那就比如昆蟲。昆蟲也未必沒有嗎?但這已經是另外的問題了。


既然意義是存在的,何以還會有上述疑問呢?料其真正的疑點,或者憂慮,並不在意義的有無,而在於:第一,這類描畫紛紜雜遝,到底有沒有客觀正確的一種?第二,這意義,無論哪一種,能否堅不可摧?即:死亡是否終將粉碎它?一切所謂意義,是否都將隨著生命的結束而變得毫無意義?


  如果不是所有的生命(所有的人)都有著對意義的描畫與憂慮,那就是說,意義並非與生俱來。意義不是先天的賦予,而顯然是後天的建立。也就是說,生命本無意義,是我們使它有意義,是“我”,使生命獲得意義。

  建立意義,或對意義的懷疑,乃一事之兩麵,但不管哪麵,都是人所獨具。動物或昆蟲是不屑這類問題的,凡無此問題的種類方可放心大膽地宣布生命的無意義。不過它們一旦這樣宣布,事情就又有些麻煩,它們很可能就此成精成怪,也要陷入意義的糾纏了。你看傳說中的精怪,哪一位不是學著人的模樣在為生命尋找意義?比如白娘子的“千年等一回”,比如豬八戒的夢斷高老莊。


  生命本無意義,是“我”使生命獲得意義——此言如果不錯,那就是說:“我”,和生命,並不完全是一碼事。

  沒有精神活動的生理性存活,也叫生命,比如植物人和草履蟲。所以,生命二字,可以僅指肉身。而“我”,尤其是那個對意義提出詰問的“我”,就不隻是肉身了,而正是通常所說的:精神,或靈魂。但誰平時說話也不這麽麻煩,一個“我”字便可通用——我不高興,是指精神的我;我發燒了,是指肉身的我;我想自殺,是指精神的我要殺死肉身的我。

  “我”字的通用,常使人忽視了上述不同的所指,即人之不同的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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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11i發表於 2014年01月08日,歸檔到目錄人生隨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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