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守的青春

Feb20
“二十五歲了,哎!”阿南對著不遠處稀稀落落的煙火歎氣道,手中的香煙快燃盡了,一段煙灰似乎快要掉下去了,就像過年的敲著劃過這個寂靜的村莊。一條瀝青路在黑夜中匍匐著延伸向未知的地方,那些地方,阿南知道叫城市。
阿南原名周成南,父母都是農民,爺爺在他四歲的時候過世了,據說是喝酒喝多了不小心掉到家門前的那座橋下去了。阿南有一個弟弟,比他小二歲。阿南初中畢業後就沒有再上學了,一方麵家裏條件不行得讓弟弟上學,另一方麵阿南自己也不想上了,他想到外麵去。不過畢業後阿南並沒有向其他同學一樣到外麵打工,他留在了家裏。他父母不讓他出去。
父母不讓阿南出去的原因很簡單:家裏活多,離不開阿南。阿南家裏大約有七八畝的田地,這在村裏算是最多的了,還有三口水塘,門前一口門後一口,田野裏還有一口。同時,家裏還養了兩頭牛,四口豬,其中一隻是母豬,還有一大群的雞鴨鵝。如果這些阿南父母手腳勤快些能夠照顧到的話,那下麵的如果沒有了阿南肯定就不成了,那就是他家開了一個榨油場。
榨油場是在阿南的爺爺手中辦起來的,爺爺過世後阿南爸爸就繼承了這個榨油場,方圓幾十公裏內就阿南一家榨油場,所以到了收油菜籽的季節阿南家是最忙的。阿南從小就在榨油場裏幹活,小的時候隻能給爸爸當助手,打打雜,上了初中之後阿南幾乎是包下了整個榨油場的工作,他的弟弟倒成了他的助手。
阿南的弟弟高中一畢業就出去打工了,高考成績也不怎麽樣。弟弟在一個親戚開的飯館裏麵當服務員,雖然待遇不怎麽樣但畢竟是出去的人了。弟弟上車的那天,阿南在橋上呆了好久好久,可惜車子不一會兒就消失在視野裏了。
阿南平日裏不怎麽說話,總是默默地幹活父母交代完的事情。平時油場也不忙,無非就是有村民過來打油之類的。油廠裏有三個大油桶,平日裏都是滿的,有一個作為備用油。阿南隻在剩備用油的時候就開始榨油,村民們隻有在橋上聞到一陣陣油菜香味就知道阿南肯定又在炒油菜子了。
父母認為阿南是很聽話的,所以阿南有什麽要求盡量會滿足他。在阿南十九歲生日那天,阿南對他父母說他想要個手機。手機,在農村可是稀罕物,隻有那些在外麵打工賺了些錢的人才會在腰間掛個手機。當時村裏安固定電話的也不到兩位數,村頭喊一聲村尾就能聽見所有也沒有必要安。父母答應了安南的要求,趁著去縣城賣豬仔的時候買了一個手機,花了近一千元,還辦了一張卡,裏麵充了一百元話費。
阿南拿到手機興奮極了,拿到手上玩個不停。父母也很高興,隻要孩子喜歡就好。阿南將弟弟來信中聯係的電話號碼存在手機裏麵,還將一些親戚的聯係方式也存了進去,那些電話號碼阿南用炭灰寫在牆上,歪歪扭扭地數字就像蚯蚓爬過一樣。
晚上的時候阿南撥通了弟弟的號碼,阿南的手有些顫抖,電話裏“嘟嘟”的聲音在他聽來好像榨油機械快要故障一樣,過了好長時間電話那頭傳來一個聲音:“您所撥打的電話暫時無人接聽,請稍後再撥!”然後就是一大串阿南聽不懂的英語。阿南趕緊掛了電話,鬆了一口氣,就像剛打完戰一樣。阿南想弟弟應該下班了。
村裏麵年輕的都出去打工了,平日裏隻有老人和孩子,阿南算是例外了。阿南平時也不怎麽跟老人聊天,更不跟孩子說話,他甚至有些不喜歡孩子,隻要他坐在橋上那些孩子都會繞道而走,好像都很怕他。沒有手機的時候阿南喜歡坐在橋上看車,他知道車裏可以載著他去遠方。現在阿南坐在橋上喜歡玩手機,一會兒試著打打電話,一會兒對著手機亂吼一通。手機似乎成了阿南與其他村民不一樣的標誌。那些村民看到阿南都問一句:“南啊,有人打過來不?“阿南選擇沉默,好像這是他的隱私一樣。
阿南也到過縣城,那是過年前家裏的牛殺了,爸爸帶著他去縣城賣牛肉。阿南不是沒有坐過車,不過都很近,這次不一樣,在車上得呆一個多小時到縣城。阿南很興奮,一會望著窗外的風景,一會兒擺弄手中的手機。車上的人都沒有手機紛紛盯著阿南,阿南心中有說不出的得意。
可是這得意隻保持了一個多小時,阿南一下車就發現縣城裏的人差不多每個人腰間裏都有手機,而且比他的好。阿南將手機牢牢地裝在口袋裏麵再也不拿出來。
漸漸地阿南抽上了煙,一開始的煙是弟弟過年的時候給他的,阿南覺得挺好玩的,點燃後深深地吸上一口然後慢慢地吐出來,那煙一縷一縷地就像翩翩起舞的蝴蝶。弟弟說吐煙的最高境界是吐出一個個的眼圈,城裏那些大老板都是這樣吐得,阿南深信不疑,並嚐試著也想吐出眼圈,可惜那團煙亂極了,就像雞鴨鵝一起被趕進籠子裏一樣。
村民們原先隻看到阿南坐在橋頭玩手機,現在阿南還抽上了煙,學著城市裏的人吐著四不像的煙圈。阿南從不抽旱煙,因為旱煙隻有農村裏的人才抽。
阿南的爸爸不讓阿南抽煙,一開始阿南還聽話,但是沒過幾天阿南又偷偷摸摸地抽上了,後來阿南竟然上癮了,阿南的爸爸也禁止不了了。
阿南也偷偷地跑進過縣城,縣城很小阿南用半天的時間就逛完了,逛好之後阿南就坐在縣城最大的橋上麵望著來來往往的車輛和行人,手機是不敢拿出來的,偶爾拿出一根煙來。下午了,阿南也餓了就上了最後的一班車回家了。阿南的爸媽問阿南去哪裏了阿南也不說,回來就睡覺。阿南越來越怪了,阿南的父母覺得。
有次阿南溜進了網吧。阿南早就聽說過了縣城裏有網吧可以用來玩遊戲,隻是一直不敢進去,聽別人說那裏麵的人都不怎麽正派,小流氓比較多。阿南進去之後看著別人怎麽付錢的,於是就拿出身份證和五元錢給了老板,老板給阿南一張卡,阿南看著卡上的號碼找到相應的電腦,坐下之後打開電腦開始玩起來。
阿南一開始隻是玩一些單機的小遊戲,如俄羅斯方塊之類的,阿南發現別人玩的都是一些他沒有看到過的遊戲,於是就看著被人玩,幾次一看阿南知道玩了,於是阿南開始玩上了網遊。
玩著玩著阿南就忘記了時間,有次玩了個三更半夜都不知道,阿南從遊戲中退出來才知道已經是半夜了。天亮之後阿南搭上早班車回到家裏,因為家裏的油快沒有了,阿南得榨油了。
阿南去縣城的頻率更高了,有時三天一次,有時兩天一次,更多的時候一個星期去五次。阿南的爸媽一開始還管,最後也管不了了,因為不知道阿南什麽時候走了。阿南雖然跑縣城,不過家裏該做的事情還是做好了,所以阿南的爸媽也不好說什麽了吧!
阿南的煙癮也越來越大,一開始的時候一個星期一包就夠了,後來是三天一包,到最後差不多是一天一包了,上網玩遊戲的時候煙癮更大,一根接一根,就像二十四小時開工的工廠的煙囪一樣。阿南漸漸感到錢不夠用了。剛開始的時候他抽的是十三元一包的利群,後來是十元一包的黃山,到最後隻好抽五元一包的黃山。
阿南喜歡坐在橋頭上,橋下是川流不息的河水,阿南將沒有熄滅的煙頭用食指彈出,煙頭在空中劃出一道旋轉的弧線迅速地鑽進了水中瞬間就失去了蹤影。阿南有時想自己也和這煙頭一樣吧!
過年是阿南最開心的時候,因為村裏麵好多的年輕人都回家過年了,這樣的話他就可以和他們一起玩了。那些年輕人也喜歡和阿南玩,因為阿南人很大方,吃飯的時候經常是阿南付錢,雖然他們在外麵掙錢了。阿南喜歡聽他們說外麵的故事,喜歡和他們一起討論遊戲,喜歡評論著村子裏那些沒有出嫁的姑娘。有時他們也在一起打牌,剛開始不玩錢的,最後也押上了錢,阿南手氣和運氣都不怎麽好,結果年過好欠了不少的錢。幸好那些人過完年都出去打工了也沒來得及討債,阿南有些怕了。
家裏的母豬生了一窩又一窩的小豬,池塘裏的魚也換了幾次了,家門口的那條小河也泛濫過幾次,阿南記得自己有好幾次上山去采野桃子,就這樣阿南不知不覺中二十好幾了。
兩年前阿南在朋友那裏弄了一台二手的台式電腦,電腦裝好之後又到中國電信辦了上網業務,阿南成了村裏第一個有電腦並且能夠上網的人。那些天不斷有人到阿南家裏看電腦,阿南嫌煩就把電腦搬到自己的房間裏麵去了。有了電腦阿南就不用跑縣城去玩遊戲了,阿南有時坐在電腦前就是一天,連吃飯都忘了。不過玩遊戲的激情沒有保持多久阿南發現自己不怎麽喜歡玩了,原先得坐一個多小時才能玩得到遊戲所以特別珍惜,現在太容易了反而不怎麽好玩了。
阿南想出去了,可父母堅持不讓。
村裏麵的人也勸過阿南的父母,說阿南年輕,一輩子呆在家裏就毀掉了,不如讓他到外麵去闖闖,再說他也老大不小了,村裏的姑娘可都出去打工了,嫁的也都是外麵的人,你總不能讓阿南打光棍吧?
可阿南的父母還是不讓阿南出去,不過家裏的一些田地給其他人種了。
阿南還是走了,對於這點村民們似乎覺得理所當然。阿南去了寧波,一個朋友在那邊混的還不錯,叫阿南過去幫忙。阿南買了一個有輪子的行李包,簡單的收拾一下行李就踏上了去寧波的火車。
一個多月後村民們發現阿南回來了,阿南似乎比以前瘦了,眼神中多了一層憂鬱。以前還跟別人打招呼,現在阿南也不怎麽跟別人打招呼了,經常坐在橋頭低著頭默默地抽著劣質的紙煙。
對於父母和村民的盤問阿南一句話都不說,阿南的父母隻知道阿南走的時候帶走了五千元的現金,現在這五千元現金不知到哪裏去了。
又過年了,阿南26了,阿南榨油的技術越來越好,出油率越來越高,他建議他父親換新的榨油設備,父親答應了他的要求。
村民們經常在橋上聞到炒油菜子的香味,大家都知道阿南又在榨油了。他光著膀子,將一框框的油菜籽倒進大鍋裏,下麵的煤炭燒得好旺好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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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11i發表於 2018年02月20日,歸檔到目錄人生感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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