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得下一些東西，才能拿得起一些幸福
Feb20
作者：端木婉清明天怎麽樣，誰也不知道，但是今天怎麽樣，我們卻能夠把握好。
很多時候，懂，是一瞬間的事情，成長或許也就在某陣風後，一輩子真的不長，所以我們要做一個互相懂得的人，懂得生命的可貴，懂得彼此的不容易，懂得珍惜眼前，懂得努力好今天的陪伴，懂得放下，拾起幸福……清晨醒來，你看春暖花開……
1.
年前，87的奶奶摔了一跤，後來就一直躺在床上，由姑姑和幾個叔叔嬸嬸們輪流照顧。
一日三餐，端水倒茶，洗碗掃地，一下子都有人替她做了，奶奶反而不自在起來，覺得自己一下子就變得一無是處了。
大年初二的下午，我們幾個姐妹過去看望，看她一人躺在床上，蓋了三條被子，蜷縮著身子，於是問她熱不熱？
那一天寧波的氣溫20度，陽光明媚耀眼，四處暖風拂麵，而奶奶許是一個人躺得有些久，對外界的冷熱變化已無感。
唯獨還會問一句：明天呢？明天會怎樣？
我立馬說：明天會很好，會比今天好！
她才微閉眼睛安心地看著我們。
我們給她錢，放在她床邊，和她敘敘家常，聊聊一下摔跤後的恢複情況。
怕她寂寞，找著各種話題。
她像一個孩子一樣一五一十地說了一遍，末了還不忘說：春天了，馬上我就會好起來的，
你們不用擔心，那一晚我摔倒後，爬上床，數過時間，睡了整整11個小時，感覺就好多了，
經過這幾天的臥床休息，不用多久，我就不需要有人來照顧，你看現在能動幾下了，
……
誰都聽得出來，她是不想去敬老院，即便有人服侍、照看、陪著她聊天，她還是寧願這樣一個人睡在家裏。
在這個青磚瓦，雕花窗，幾重木門，一把搖梯，一張老婚床，幾束閑花閑草的地方，有她太多的回憶。
2.
當年奶奶16歲，花一樣的年紀，媒妁之約，於爺爺相識相遇，然後喜結良緣住進這幢老屋。
從此和爺爺以及太爺爺奶奶們生活在一起。
後來，生了一女五男，辛苦養育成人，各自成家立業，再後來看著孫子孫女們學業有成，結婚生子。
一間老屋，四代人相見相聚，她甚似歡喜。
70年光景，仿佛一刹那，白駒過隙，於她卻再也不是一幢房子那麽簡單。
屋頂之上的每一片青瓦，屋牆之上的每一寸苔蘚，以及腳下來回踏了幾十年的泥地。
無處不承載著她從青春少女到為人妻母，直到今日躺在床上，漫長而又厚重的情感。
這些感情一件件一樁樁都被安置在心裏，像塵封在一個老舊的樟木箱裏，除了她沒有人能夠輕易打得開，也拿不走。
或許她從來都不懂得如何表達自己的情感，或許在從前那個不善言談：“我愛你”的時代裏，她從未問過一句爺爺是不是愛她？
但是我們深深地知道，她愛爺爺，愛幾個子女，愛我們這一輩，更歡喜我們的下一代。
那些走過的路，說過的話，看過的眼神，聽過的耳語，感受過的愛都在她的心裏裝著，一滴不漏。
爺爺去的早，留奶奶一個人有十幾年光景，無論別人怎麽勸，她都喜歡守著這間屋子。
大概她守的隻是她的記憶，她的愛，她的過去和現在。
有家的地方，是一種歸屬，有家的地方是風箏手裏的線，有家的地方再貧瘠也能開出花來。
於是她不想沒有明天……於是她要努力在今天好起來……
隻是要強如奶奶，這一秒躺在床上老淚縱橫。
她說：錢你們都收回去吧，奶奶老到再也無需用錢的地方了，也不會用了。
日常照料都挺好，隻是一個人一直躺著就像家禽一樣隻剩下可憐了，處處都要孩子照料了。
喝水要兒女給她倒，
吃飯要兒女給她準備好送到床邊，
大小便要兒女替她收拾，
包括她躺的這張床，她收拾了幾十年，現在連條被子也翻不動了。
……
我們一個勁地勸，縱然是抵擋不住那一刻她老人家內心排山倒海的無奈和不舍。
後來，她悄悄說：你媽媽也不容易，腿疾痛起來也很可憐。
以後要是她走不動了，你爸爸在一邊攙扶一下她，給她也燒幾十年飯菜就好了。
這是我三十年來，頭一次聽奶奶說起我母親的不容易。
或許這幾天來，躺在床上，生活就像一盤磁帶，她已經細細倒帶幾回，將溫柔都釋放了出來。
或許這是奶奶某一片刻的懂得，懂了婆媳一場，媳婦的不容易。
我的淚也悄然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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