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間使人寬廣，而時間讓人謙卑
我認為，最能觸動人的東西，有兩樣：時間和空間。
我很喜歡一個建築攝影師，叫IwanBaan。
與傳統觀念中著重展現建築的宏偉不同，IwanBaan的作品刻畫的更多是建築與人的關係，建築空間裏的人潮，在角落休息的工人，周邊的小販和車流，破敗的村落，荒蕪的曠野……都會成為他的拍攝的對象。
而他的Instagram幾乎就是一副世界全景圖，這個星期在肯尼亞，下個星期在黎巴嫩，再下個星期就到了加拿大。也正是通過這樣，我們能看到世界各地的人真實的生活狀態：非洲村莊裏的男孩回眸一瞥，紐約街頭餐車的老板張望等待，台灣工地上的工人光膀子睡午覺……
無論是IwanBaan拍攝的照片，或者去搜一搜全球各地從辦公室往外看的照片，還是普通人拍攝的照片，都會讓人發現，世界如此不同，卻又如此相同：加班到夜裏，望向窗外，霓虹閃爍；而往後翻幾張，大洋彼岸，另一個人原來也在做著同樣的事情。
無論此刻的你是疲憊不堪，還是躊躇滿誌。都有千千萬萬的人一樣，生活的點點滴滴每時每刻都在世界重複上演著。
就像某位總理說過的：發生在中國大地上的事是無窮無盡的，不要在意一城一池的得失。
空間，讓我們感到了渺小，卻讓內心變得寬大。這也就是為什麽旅行可以治愈傷心，當看到碧海藍天，百川群山，那些生活中的起起伏伏，都變得微不足道。
而時間，就沒有這麽仁慈了。
電影《BOYHOOD》就是一部以時間為主角的作品。導演用12年的時間，記錄了一個德州男孩的成長。電影裏沒有一句話來提示現在是幾幾年，人物多少歲，卻無處不見時間留下的痕跡：主角們用的從翻蓋手機到iPhone；美國總統由小布什變成了奧巴馬；爸爸開的車從古董GTO變成了新款SUV……
但最明顯的，還是角色本身在12年的時間真的改變了，主角由一個小正太，變成了懵懂少年，突然又成了長著青春痘的“非主流”高中生；媽媽由瘦變胖又由胖變瘦，皺紋爬上臉龐，到後來也需要戴老花鏡才能看得清了……
這就像是，在我的印象中，父母永遠都是35歲上下，正當年，爺爺奶奶外公外婆永遠都是60出頭，很硬朗，每天上學，放學，媽媽下班後，會徑直走到廚房做菜，爸爸下班後，會拖拖地，澆澆花，到廚房幫忙洗個菜。
後來，我離開家，從換了一個城市，到換了一個國家。呆在家的時間，從一年寒暑假3個月左右，到現在春節也沒有辦法回去了。
最後一次在浦東機場，送別父母，才猛然發現，他們都漸漸佝起了背，媽媽的頭發染了又染，還是追不上白發生長的速度，爸爸的力氣也沒有那麽大了，25公斤的箱子，我不放心讓他一個人扛。曾幾何時，從他們需要照顧我，到他們需要我的照顧。
時間原來就是這樣不知不覺，從指縫中溜走，以一種無形的力量，包圍、改變著每一個人。
“It's not us who seize moments but is moments which seize us. Yeah, it is constant……”
這也讓我想起了《歲月神偷》裏的一句話：“在幻變的生命裏，歲月，原是最大的小偷……”每個人都急衝衝地往前走，卻少有人會停下回望來時的路。我們在慢慢長大，卻並不覺察身邊的親人正在慢慢變老乃至死去，直到有一天赫然發現，原來歲月把一切都偷去了。真情永遠有效，但每人都有各自命運的期限，過時便不候。
時間是多麽殘酷。
飛機的發明，網絡的發達，外太空的征服，人類可以打敗空間，甚至因為空間而富足，卻始終無法戰勝時間。
所以，從古至今，從古代帝王費盡心機求煉長生不老藥，到如今從未停歇的醫學科技翻新，從阮籍的《詠懷·朝陽不再盛》到達利的《thepersistenceofmemory》，從芝諾的飛矢不動悖論到霍金的黑洞，愛因斯坦的相對論，從紙張，膠卷到芯片，從冰糖燕窩，抗皺精華到肉毒杆菌。人們從來都是不遺餘力地想要征服時間，感歎時間，解釋時間和留住時間。
但是又有能把時間怎麽樣呢。
到最後，原來，麵對時間唯一的方法，就隻有抓緊時間。
工作學習，讀書旅行，向遠方去，往高處爬，無不是想要在有限的時間裏經曆過盡可能多的豐富，亦或是創造出盡可能大的影響。有些人做得很出色，成了榜樣，名垂於史，小小地征服了時間和空間，比如馬可波羅，哥倫布，比如拿破侖，喬布斯。但終究不過是一瞬。
所以，才會有Alice Morse Earle安慰我們說：“Yesterday is history，tomorrow is a mystery, and today is a gift：that's why we call it 'The Present'.”
所以，才要把糾結的時間拿來做更多的嚐試；少負麵多積極，快樂也是一天，難過也是一天，多分一點時間給快樂；才要盡心盡力，無怨無悔，才要不會想著“我本可以”；才要不把時間浪費在不喜歡的人身上，不把時間浪費在仇恨，抱怨和嫉妒上。
所以，才要把想到的點子，立刻去執行，要完成的任務，盡量完美。想擁抱的人，不要因為現實的種種而壓抑想要接近的渴望，想去的地方，立刻出發，不要因為這樣那樣的借口耽誤啟航。
廣闊的空間裏，還有無窮的美好，可是我隻有幾十載光陰，怎麽樣都不夠用。
想到這裏，就沒有理由停下來，沒有理由讓自己後悔。
空間使人寬大，時間使人謙卑。
說到底，人生不過是一場，自己導自己演自己看的電影。
作者|WindyY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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