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所當然,是我們人生最大的敵人

Feb19
周末兩天參加戲劇表演課。表演這回事嘛,對於一個經常和演員接觸的人來說,我自覺還是很有認知的,評論演員演技簡直就是我們的必修課,嗯哼。
  
  可輪到讓自己去演,則是另一回事。
  
  參加課程的人,來自各行各業,但大都是素人,沒有專業演員。大家也不是為了成為專業演員才來學習表演,有的是感興趣,有的是想解壓,有的更單純,找點事兒,比較好玩。
  
  有一位徐大姐,每天第一個到排練廳,幫大家燒水,帶著茶葉、午飯。她穿著有荷葉邊裙擺的上衣,簡直就是小公主。仿佛現場不是個排練廳,而是明媚草地,她帶著少女心來遊戲野餐。
  
  有一位何大哥,特別靦腆,一看就是個老實人。他總是憨憨地笑,身體僵硬得好像一根竹竿。他覺得自己太內向,希望靠表演打開自己。可他真的是老實,老實到練習“罵人”這件事時,他會不好意思地低頭嗬嗬,好像一下子不懂、也不知道怎麽去“演”一個罵人的壞蛋。
  
  還有位總遲到的白富美,她小時候很胖。男同學會隔著操場喊她“大腚”,讓她顏麵盡失。不,這不是那種勵誌故事。她現在依然很胖。但她會每天精心化妝出門,一年四季隻穿裙子,同事給她起了新的綽號“貴妃”。她說她特別喜歡這個綽號。每個帶著自信出發的人,都可以“大腚”變“貴妃”。
  
  總之,好玩的人,普通的、有故事的人。
  
  你知道當一群人來學習“表演”這件事時,我們心裏依然會進行不自覺的切割,這一刻是真的我,那一刻是“表演”。坐在地板上是真的我,被老師叫到台上是“表演”。沒有意識到表演時是真的我,意識到表演以後是“表演”。
  
  某一個時刻我想起周星馳在《喜劇之王》裏演屍體,一直等導演喊“cut”才起死回生。突然覺得這真的是演員的至高境界。這樣的事,隻有真正的演員才做的出來。一個演員,若此刻沒有,則永遠不會。
  
  有一個遊戲,兩人一組,說十遍“我想你”或者“我煩你”,情緒任選。一群觀眾坐在地下看。大部分人把這當做調情的某個節奏,有些戲謔。
  
  有個姑娘,說著演著,突然在一句“我……想你”時,整個排練廳就靜了,我們就傻眼了,她突然就流露出了一種真實的情緒,那個瞬間仿佛整個世界就停了。我們就看著她。她有了一種東西,那種東西給“我想你”這三個字插上了想象的翅膀,讓我們忍不住想知道,她到底想到了誰,想到了什麽,讓我們忍不住想盯著她看,看她怎麽說、怎麽做。然後她就哭了,無比自然地就抹淚。她甚至還試圖克製自己轉身背台,而這簡直是摸得到的真實。那個瞬間動人無比,以至每個親見的人,無論是否懂“表演”這件事,都接收到了這一刻。
  
  如果你曾被人全心全意愛過,你一定能分辨“不愛”是什麽。同樣的道理,如果你看到過極其接近內心的“真實”,每個人都立刻分辨得出更偏向外化的“表演”。
  
  高下立現。
  
  劉德華拍《盲探》,睜眼演盲人。他說真的盲人,不是要裝看不見,而是要裝看得見。盲人特別怕正常人看的出來他們是盲人,所以總試圖掩飾他們看不見。
  
  2005年美國有個公路電影《穿越美國》,講一個變性為女人的美國男子,要去紐約保釋他從未謀麵的兒子,並把他送到加州。主演這個變性爸爸的是《絕望主婦》的女演員FelicityHuffman。一個女人,演一個變性為女人的男人。試試想想,“她”到底是要努力“更像個女人”還是“更像個男人”?
  
  總之,越是去“演”,我們距離“演”越遠。
  
  排一段小戲,上文提到的何大哥演一個男朋友,戲碼是他英雄救美。
  
  現場表演時,他給了一個有層次的微表情。即便他已知道劇本,他還是給了一個仿佛說“靠,你是我的女人,我為了救你殺了他,可你現在撲在他懷裏,你到底是要怎樣,怎麽會有這種事,我要怎麽辦”的過程。
  
  而我們其他人,大約隻有“哇,我殺完人了,下麵我該等警察上場”式的表演。我們不是沒有關注其他人,就是理所當然地等待劇本戲碼。
  
  理所當然。就是這四個字。
  
  我最大的感悟,理所當然,就是我們人生最大的敵人。
  
  因為理所當然,我們失去了觀察力、反應力、表現力。理所當然這世界和我們知道的一切,理所當然我們的眼睛已經看到了、耳朵已經聽到了。理所當然我們看到聽到的就是當時的全部真相。
  
  這就是人生的魔術,真假之間,拋棄理所當然,一線之隔會有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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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11i發表於 2018年02月19日,歸檔到目錄人生感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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