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候人生之春

Feb19
有一種春,是無法守候的。這就是人生的春。人生的春往往與年齡沒有關係,卻隻是一種蘇醒。這樣的蘇醒,如偏僻鄉村籬笆上的野玫瑰,花朵開得爛漫,意象上卻單單隻有光明,簡單,敦厚與寧靜。
  
  不要以為意象上的光明,簡單,敦厚與寧靜容易得到。更不要以為有了偏僻鄉村,目的就八九不離十了。不是的。這種意象不是淺顯的看圖說話。能夠形成這種意象的,要木籬笆,要野玫瑰,要好陽光,要一道碎石小路,從籬笆下麵蜿蜒伸出,遠遠地,遠遠地深入到了起伏的山坡,要山坡上有茂密的針葉林,要林子裏淡淡地散發著鬆香。
  
  說的是人呢,說的是人生的春呢,因此這樣的比喻也就是說:人生的春,天衣無縫,渾然大氣,是先天的天地精華與後天的著意磨礪融會貫通了。
  
  用一種更加日常的話來說,人生的春便是一種懂事。有一句成語,叫做“少不更事”,可見懂事需要經曆,經曆需要時間,用漫長的時間去經曆,這就是熬了。這個“熬”的意思相當於中草藥製作湯藥的那個“熬”:煎熬。於是,可以說,意象是煎熬出來的,蘇醒是煎熬出來的,人生的春是煎熬出來的。
  
  玄妙的是,人生需要多少的煎熬呢?又需要多久的煎熬呢?
  
  法海和尚,老得白胡子一大把,也還是無法徹底圓通,非要糾纏白娘子和許仙的私事。六祖慧能,3歲喪父,自小賣柴養母,連文字都不認識,偶然得聞佛語,心即開悟,於刹那間便明心見性。像我這樣,寫作半輩子,也算受了不短的煎熬,且不談自己的寫作,單說藝術鑒賞方麵,在十餘年前,我就覺得自己也算是知春了。不少著名作家的作品,看上去或巍峨,或工整,或靈動,或俊秀,詮釋一個什麽道理,都披掛在作品的形式上,十分易於讓評論家一眼就看出好了。這種把戲非常容易迷惑具有發言能力,並且樂於表現發言能力的泛知識階層,大家一熱鬧一追捧,一夥子人都可以輕而易舉獲得名利。於此,我會馬上露出不屑甚至公開厭惡。我的態度是堅決的激烈的,我會忍不住要與人爭論,乃至一言不合便拂袖而去。
  
  大約是在五年前,我的堅信開始動搖。後來我想明白了,便知道自己最多也就隻有一部分的知春。我可以肯定自己的,隻有兩點,一是有了一些閱讀經驗,二是有了自己階段性的藝術標準。別的,就不能被肯定了。我也就是一個法海和尚,遠遠不是六祖慧能。
  
  還是要把知春放在人的範疇檢驗,哪怕僅僅是鑒賞藝術作品。如燒秋一般,若是一把大火燒盡所有季節的蕪雜繁複,深秋的田野露出來的,就是單純的田野。就這一個道理,一個極其簡單明確的道理,足可啟我愚蒙,教我知春。事實上,偏偏我們太容易把自己當作正確本身,當作正派本身,當作美德乃至真理本身。
  
  原來我要說的,還就是我自己,是我自己的渴望知春。
  
  那一天,上午我在閱讀以賽亞·柏林的書,下午我在菜地裏幹農活。當家家戶戶炊煙升起的時候,我倚靠在籬笆上休息,目光散漫地隨著炊煙望到了灰藍色的天空。武漢深秋與初冬的晴空是這樣的好,顏色是很貴族氣的灰藍,溫潤又傲慢,空間卻有著童話一般的神秘高遠和無盡遼闊,萬裏無雲又似我們鄰居中一個能幹俏女人晾曬出來的潔白床單,有說不出的洗練與明亮。好東西往往就是有氣魄,就是要這樣地打動人心。我心一動,便有了心得:世界上最重要的還是人!我得先於一切地承認:人的觀念、喜好、誌趣與理想都是沒有通約性的!
  
  別的藝術家追求什麽理想或者什麽名利,其作品使用什麽形式,在我這裏,可以不喜歡,可以進行學術評品,也可以置之不理掉頭走開。但是,我應該懷有善意的尊重。不是說一定要尊重我不喜歡的作品與做派,而是尊重人,尊重人的選擇的權力。我以為,這才是知春的了。那樣一種光明,簡單,敦厚與寧靜的境界,在現實生活裏,大約就是要修養出一種善意的豁達與寬容來。
  
  原來,人生的春是這樣地難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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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11i發表於 2018年02月19日,歸檔到目錄人生感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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