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岱年和書的故事

Jan04

我喜書,喜讀書、買書,更喜著書。青少年時期,我在北京師範大學附屬中學讀書,地近琉璃廠,下課後常和同學到琉璃廠舊書鋪瀏覽。那時,琉璃廠舊書店很多,每個書店都陳列了很多古書,可惜我沒有錢,無力購買高價的書。當時宣武門內路西頭發胡同有一個小市,小市中也有幾家書鋪。我路過宣武門,常到小市舊書鋪看看。我喜讀《莊子》,也喜讀宣穎的《南華經解》。當時家裏有一部清初刻本的《南華經解》,比較破舊。在小市書鋪中見到一部精刻本的《南華經解》,惜乎無力購買。(直到 30 年代,買到一部精刻大字本的《南華經解》,珍藏至今。)我記憶猶新的是在小市書鋪中遇到一部《莊子》,題“郭象評、向秀注”,是一部木刻本,不知是何人偽作。也因無錢沒有買下。後來再也不見了。

30 年代,我在大學任課,稍有閑錢買書。留心購求《張子正蒙》的各種版本,買到高攀龍的《正蒙釋》、劉璣的《正蒙會稿》,都是明刻本。又買到《張子全書》的幾種不同版本。當時許多收藏家都注意搜求詩詞小說一類書,對於理學書很少有人注意。我則主要購買哲學書籍。

  50 年代初,我請琉璃廠書鋪的魏廣洲同誌尋找明代哲學家王廷相的《家藏集》,他為我找到了,共六函,印刷裝幀都精美。據聞北京的《王氏家藏集》隻有兩部,一部存科學院圖書館,一部由我購藏了。後來友人王孝魚同誌受中華書局委托標點《王廷相集》,即借閱我所藏的進行校勘。老魏同誌又為我買到一部明版《李太白集》,亦甚為精美。我還在琉璃廠買到清代中期謝刻本的《荀子》,嘉慶年間吳鼒重刻宋乾道本《韓非子》,都十分精美,令人看起來怡心悅目。我看過葉德輝的《書林清話》,知道宋元刻本的精美,惜乎無力購求,隻能到圖書館善本室參觀了。

我所見到的明刻本及清代乾嘉時期的精刻本,都十分精美,實乃一種價值很高的藝術品,是文化瑰寶。惜乎隻能買到二三部,現在更是難以再遇了。

40 年代至 50 年代初,北京飯店樓下有一個法文書後,賣外文新書。當時我也常到法文書店,買過一些英文哲學書,十分方便。後來這個法文圖書後因故被封閉了。50 年代後期,很難買到外文書籍了。現在看來,從文化交流來說,這是難以彌補的損失。

買書不易,存書亦難。40 年代我在清華大學任教時,有時住房也很小,後來遷到新林院,有一間很大的書房,頗為方便。1952 年遷到北京大學中關園住宅,建築麵積 75 平方米,居住麵積不過 30 多平方米,比較窄小。當時購書不多,勉強夠用。在“文革”期間,學校讓 75 平方米的房屋兩家改為 3 家,每家建築麵積 50 平方米,書籍就放不下了。後來哲學係文革小組還嫌我們住房太大,命令我從 50 平方米遷移到二公寓的一間半的小屋,書籍更無法存放了。遷移時我隻好賣出了 4 輛平板三輪車的書,但存書仍然嫌多,隻好堆積在半間屋中。當時也不允許多讀書,“知識越多越反動”的口號正在流行,哪個還敢看“封、資、修”的書籍呢?其後逐漸落實政策,我的住房由一間半改為兩間,1978 年又由兩間改為名義上的三室一廳,實際是二間半和一間小廳。書籍勉強存放,找起來非常困難,又兼年老體 衰,無力多買書了。偶而到琉璃廠舊書店遊覽,難免望書興歎。因為沒有放書的空間,也就輕易不買書。有時想起清末學者孫治讓、現代史家陳垣先生都有幾間大書房,不無羨慕之意。明知其不可求,也就安於陋室了。現在年過八旬,有時取出明刻及清代精刊,觀覽一番,也就很滿足了。

清代思想家顏元(習齋)譏諷宋明理學家,說宋明儒者隻會“讀、講、著”,意在對於書呆子痛下針砭。其實理學家除了“讀、講、著”之外,也還在考察、思索。如周敦頤、程顥以及朱嘉、陸九淵,也都長於吏事。我的一生似乎是在“讀、講、著”中渡過,其實我是力求貫徹“博學之、審問之、慎思之、明辨之、篤行之”。我寫了一些書,幸而都能問世。4D 歲前所寫的哲學論稿,題為《真與善的探索》,1988 年由山東齊魯書社出版了。

  30 歲前撰寫的《中國哲學大綱》,近年來也一再重印。前後出版了十幾種書,實可慶幸。“老驥伏櫪,誌在千裏”。我還想繼續寫。雖然無力買更多的書了,但是對於書的感情還是一如往昔。

希望出版界多出新書、好書、在印刷上超過乾嘉時代精刻本的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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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11i發表於 2014年01月04日,歸檔到目錄名人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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