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忙又窮又喪的我們，拿什麽拯救人生？
作者丨蘑菇姑姑
01
假如你被困在無限循環的同一天
首先，讓我們來做一道略帶哲學意味的測試題吧。
想象一下，如果在保留記憶的前提下，要你無限次地重新經曆生命中的一些事情，比如回到從前上學的日子，回到宿醉痛哭的某個淩晨，又或者，回到依然和ta相愛的那段時光裏……
可想而知，就像獲得了打遊戲通關的秘笈一樣，再次麵對過去的人生，你將會對路上哪裏有惡魔，哪裏有加分的金幣了如指掌。
但在可無限次重來的時間麵前，生命的意義又將發生怎樣的改變呢?
科幻電影《土撥鼠之日》帶領我們做了一次這樣狂野的生活實驗：
男主人公菲爾是一名氣象預報員，他對自己平凡而枯燥的工作滿腹牢騷。由於一個名為“土撥鼠之日”的當地傳統節日來臨，他被派往到小鎮進行現場報道。
在“土撥鼠之日”這天，人們會用土撥鼠的影子來預測春天還有多久會來到。菲爾覺得這是愚蠢至極而又無聊的傳統，隻渴望能早點搞定回家。然而老天爺就像是特意要懲罰他，第二天醒來時，菲爾竟又回到“土撥鼠之日”!
被困在了這一天的他，每天早晨醒來都要穿過一模一樣的街道，經過同一個流浪漢，偶遇很久不見的老同學，然後不小心一腳踩進水坑裏，再走向廣場上的人群開始報道……永遠沒有明天，每天都一模一樣。
在這樣的設定下，一個人的內心將會經曆怎樣的心路曆程呢?
第一個階段：狂喜
當菲爾發現自己總是被困在同一天之後，他首先陷入了興奮的“狂歡”中。
因為你想啊，既然重複多遍、已經對這一天即將發生的事了如指掌，那麽自然可以為所欲為：
銀行的運鈔車的空檔，他可以精確到秒，因而可以自由取走大筆鈔票不被發現;
鎮上所有姑娘的喜好，他一概全知，因而可以手到擒來;
他大吃特吃，再也不擔心健康和身材，
而即使犯罪襲警，捅了再大的婁子，明天醒來之後一切都免責……
他著實爽了一陣子!然而，這種感覺慢慢就變得無趣起來。他找不到真正想做的事，一切都太輕易可以做到，該享受的都享受完後，不一樣的明天遲遲不來，他的生活漸漸變得空虛。
第二個階段：自暴自棄
菲爾實驗了多種自殺的方法，電擊、跳樓、臥軌、焚燒……結果每天還是一樣，六點鍾準時完好無損地在自己溫暖的床前醒來，走過廣場去參加土撥鼠之日的報道。
這一個階段的他，像一個超級抑鬱症患者。每天隻考慮如何自殺，可連想死都死不成，他的苦惱簡直到了登峰造極的地步。
第三個階段：覺醒
菲爾的覺醒，起源於他開始追求他的同事，製片人麗塔。
然而他發現，自己即使了解了麗塔所有的喜好，用盡各種技巧，變得像她肚子裏的蛔蟲一樣，還是無法得到她的愛;隻因為麗塔並不喜歡他那自大、自我的為人。
這種挫敗反而給了菲爾改變的契機。他開始反思自己，開始認真對待身邊的人和事，學習自己感興趣的東西，冰雕、彈鋼琴、寫詩、醫學……真誠地與小鎮居民交往，利用提前預知到的狀況行善助人。
在不知不覺中，改變悄然地發生了，菲爾慢慢意識到，原來拆房子的樂趣比不過造房子。雖然過的是同一天，但菲爾每天都做著自己喜歡的事情，到處行善幫助人們，此刻的他感到愉悅而滿足。
這樣的菲爾，並沒有用任何花哨的技巧，卻獲得了麗塔傾慕的芳心。
最後，當他沒有再逃避和揮霍生活後，魔咒不解自破，時間終於來到了第二天。
02
打破重複的關鍵是什麽?
電影的結尾，菲爾深情地對麗塔說“當你站在雪中，你真像一個天使。“
對這一幕，影評人做了精彩評論 ——“重點並不是他愛上了麗塔，而是他終於看見了天使。”
這可以說是這個電影的關鍵，一個人開始變得更好的時候，他的世界也改變了。
電影一開始，菲爾在外人看來其實是個“討厭”的人：
他說話目中無人，對誰都不耐煩;
雖然不喜歡作為氣象預報員的工作，但是又自高自大地認為自己是名人，一切都要為自己讓道;
他巴不得草草報道完畢愚蠢的土撥鼠節日，就離開這個工作單位，馬上跳槽到別家，他覺得自己完全不應該隻配得到現在的生活。
這就是他和自己的原初關係，延伸到生活各個層麵的不滿和空虛。
當菲爾在同一天無限循環後，他驚喜地發現一切忽然都可控了，對過去生活的無力感因此得到了盡情的釋放。
然而這隻是短暫的幻相。他不過是借著便利體驗了一把上帝的感覺，然而他的生活裏還沒有任何新的領悟和建構。所以過了一段時間之後，菲爾再次徹底陷入了虛無。
後來，在愛的啟發下，他開始嚐試過“另一種生活”：探索自己的喜好、擴展生命的體驗、讓自己對於他人變得有價值;最後才走入了新的一天當中。
這個時候，他和自己的關係可以說發生了完全的改變：他肯定了自己的價值，喜歡自己，也開始喜歡世界。
像《羅拉快跑》、《明日邊緣》等電影一樣，這部電影也是用時間設置來組織情節。主人公總是在重複的時間裏碰到相同的事件，結果也很相同，直到他作出了不一樣的“選擇”，才最終走出了時間的無限循環。關鍵不在時間的重複，而是在重複中你自己的不同。
哲學家提出過一個命題：“活出活力”，貌似是比“更好地活著”更本質的事。
更好地活著，是一種求生的狀態，希望外界給自己更好的生存條件。而“活出活力”代表一種精神創造能力，是一種升華粗糙生命，把萬事萬物納入我自身的能力;而不再是把自己的價值維係在外物的價值上。
劇中男主人公菲爾的“轉變”，可以看作是一種自我活力的顯現。他更加愛生活了，他學習新知，傳達善意，這種生命本質上的活力，是打破悲劇的強迫性循環的最大動力。
人都有渴望永恒的本能。但假如是死氣沉沉、失去活力的生命，即使擁有永恒的時間，最終也會陷入到一片虛無當中。這樣的永遠，隻恐怕是個地獄吧?
03
也許重複的不是時間，而是你
電影中的一個並不引人注目的細節，道出了深刻的現實意義。
菲爾在酒吧裏，隨口跟人聊天：“如果你每天都在同一個地方，每天都過得都是同一天，你會怎麽辦呢?”
那位老兄一臉木然地說：“難道這不就是我現在的生活嗎?”
是啊，“被困在無限循環的同一天”，看似是一個科幻的設定，但諷刺的是，這不就是我們每天的生活現狀嗎：
又忙又窮又喪，日複一日。
清晨，如往常一樣走進熙熙攘攘的人群，地鐵打卡，走向工作單位，然後晚上在華燈初上的時候往家走，每天兩點一線如此循環。
就連所謂的娛樂節目都很重複：逛街、吃飯、看電影……
讓我們再快進一些：辛苦賺錢—痛快花完—再辛苦賺錢—再痛快花完……
乃至買房、結婚、生子，然後再幫著自己的孩子買房、結婚、生子……
在這樣的生活中，每個人的心底其實都有一種揮之不去的無聊感。
到底這種“重複性”來自哪裏呢?
來自集體文化的無意識重複。
歐文亞隆在《當尼采哭泣》這本書裏描述了很多人的生命動力，就是一種由集體文化賦予的“典型生活模式樣本”：
“我的生活目標就在文化裏，在空氣裏，你呼吸到它們。和我一起長大的每個年輕男孩，呼吸到一樣的目標，全部都想爬出貧民區，在世界上成功。
沒有一個人刻意挑選目標，它們就在那裏，是我的時代、家族、家庭自然而然的後果。個體不會有意識挑選生活目標，這些目標是曆史的偶然。”
如果說每個人的生活都有某種重複性，那麽這個呼吸在空氣裏的“生活目標”，就是最大的無意識。
我們從中捕捉到了所謂前途無量的人生模式：好工作、好婚姻、好房子、好車子…… 無意中都選擇了從這裏出發，去構建自己的生命圖景。
這些無意識，其實構成了命運的本質。即使不用找人算命，也能看到我們大部分人生活的煩惱就是這樣大致相同，而且無明無盡。
某種程度上，我們就像不斷在土撥鼠之日醒來的菲爾一樣，卡在了重複的時間裏。所以有人說，看起來你活了365天，可也許你是把1天活了365遍。
04
看見自己的活力，走出無意識的重複
活在這樣的生活裏，狀態當然不會好。作為電影的旁觀者，我們是很容易就看到菲爾的問題所在，但他自己卻意識不到。
這也是人類最細思恐極的一個基本處境 —— 你並不能體會自己的狹隘，除非你走出了狹隘。
改變，是需要“契機”的。不是想明白了去改變自己，而可能是獲得了一個改變的動力，然後走出了狹隘，才發現自己確實在改變。
電影中的菲爾也是，改變他的是愛情，並不是自己發現自己“討厭”。這也隱喻，是一種對生命的愛，帶來生命的活力循環。
在電影《朱莉和茱莉亞》中，一個平凡失敗的女白領，如何打破自己重複無聊、又窮又沒有希望的生活呢?
有一天她發現自己30歲了還一事無成的時候，做了一個決定。她打算做一件她從來不允許自己做的事 —— 美食家。
她想，我的生活反正都這麽失敗了，我為什麽不做點讓自己高興的事?所以她開始下班之後做飯，她照著自己偶像廚師的菜譜，每天做一道菜，發表在自己的博客上，她也不知道會發生什麽，但她打算堅持一年。
一年過後，她的生活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她的美食博客獲得了眾多粉絲，她也有了自己的美食書籍……最重要的是，她從有一段跟自己握手言和、不再抱怨生活的時光裏，重建了自己和生活的關係。
她變得相信自己可以更快樂了，因為她真的體驗到了這一點。
很多時候，我們都太專注於獲得物質或專業上的成功，製造出掌控的表象，但這並不能打破“被困”的感覺。這種虛無隻會讓你不斷逃出自己的真實內心，去向外抓取一個實在的“敵人”投射恐懼和憤怒。
這些“敵人”，可能是上司、配偶、孩子等等，我們以為“戰勝他們”就能“戰勝諸多不快樂的感受”。然而本質上還是被自己的心智所限製，卡在無意識的重複裏，沒有能給出自己是誰的答案。
歐文亞隆說到，“如果你被這一切所控製，那是因為你還從未了解前途的本質。人們的責任應該是讓自己去超越自己的文化，家族，野蠻的動物本性，成為自己的存在。如果沒有了解，則是從來沒有長大過，從來不曾褪下第一層皮。”
對於每個人來說，“正常的生活”是個保護層。這種正常和重複保護了你，但是它也束縛了你。如果想要跳脫其中，你則需要遠比你自己想象的更多的能量。或許這時候，無解的痛苦正是縱身一躍的動力來源。
“我們所擁有的無盡黑夜，也是通向自我的征途。”
正因為你還有很多未曾體驗到的真實，所以選擇了現在的生活。如果真這麽想的話，我想你才對自己的命運有了真正的愛和領悟。
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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