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一個人生死
他們結婚時，她23歲，他21歲。他一米八二，大眼睛，長相俊逸，她一米五零，臉有雀斑，姿色平平。但是，他那麽愛她。他沒有兄弟姐妹，父母過世後，他把她又當愛人又當親人。好像她就是他的整個世界，生就是為著她一個人。
他不止一次地工作調動，但每一次都把她帶在身邊。兩地分居的日子，於他來說，是一種煎熬。他不知道沒有他，她該怎樣照顧自己。他下班總是比她早一點，趕到家，煲飯，炒菜，還擔心她是不是愛吃。他不讓她洗碗，他的理由，她累了一天，去看電視休息一下。漸漸地，她對這樣的日子已經習以為常。
她為他生了三個孩子，個個像他，漂亮挺拔。不像她，吃的好，運動少，身體越發臃腫，也越發襯的她的矮。他卻不嫌她，走到街上還牽著她的手，早飯前，晚飯後各散步一次，吹著小風，有有一搭沒一搭的閑話著。
逢年過節，她回老家看自己的兄弟姐妹，每一次，他都跟了去，路途再遙遠汽車在顛簸，他從來沒有一句怨言。她在前麵走，他在後麵跟著，提著大包小包的禮物，逢人都笑嗬嗬地跟著打招呼。
她喜歡打麻將，牌友坐了一屋子，呼呼啦啦一整天。到了吃飯時，他盛了一碗又一碗的飯，給他們一一端上前。牌友過意不去，便拉她下樓找空閑的地方打。他一個人在家孤寂地等著她，像很多年前等她下班一樣，把牆上的表看了一圈又一圈，把鍋裏的飯菜熱了一遍又一遍。回來，他第一次向她發了脾氣，隻因她太不愛惜自己的身體。她手氣不好，輸了不少，正氣在心頭，聞此言，便拋出一句，身體不好死了才好。他向她道歉，說我錯了，死也是死我，你那麽好，要活好久。
那麽好的其實是他。街坊鄰居，她老家的親人，她的牌友，散步時經常遇到的人，沒有一個不說他真好，對她真好。
好人都長命，然而，他卻不是。某天晚上，他看完天氣預報，叮囑她說明天有小雨，要穿暖點，然後起身端起她的茶杯，就在去往廚房的短短距離中，他卻心口絞痛，吃力的喊著她的名字。她小跑上前，握住他的手，仰起頭看他臉色蒼白。她嚇得準備掙脫他去找藥，他卻反握住她的手，生怕她這一走再也不回來。他怕她過分擔心，笑著對她說，我沒事的。話剛落音，他的身體就倏地癱下來，手緩緩地抽離而去，像一枚葉，離開了枝椏的牽絆。
他去了，死於心肌梗塞，僅僅幾分鍾的時間。她號啕大哭，抱著他聲聲喊著他的名字，他像睡著了一樣，第一次對她不理不采。她明明記得，就在剛剛，他和她在一起坐著看電視，她明明記得，就在昨天，他還說等到結婚50周年，他們要去補拍婚紗照，她明明記得，就在清明節那天，他還陪她回老家祭奠父母……
他在她身邊，就在一秒鍾前，那麽清晰的記憶，卻被淚水一次又一次地模糊了。…
下葬那天，哭得像一灘泥似的她，被很多人拖著，卻還是硬要送他一直到墓地。她說，我來送你了，她說我真後悔，她說這一輩子都是你在伺候我，你怎麽也要我伺候你幾天啊，她說你快點來接我吧，沒有你我該怎麽過。一句句，說的哽噎，說的一旁的人也禁不住一次又一次的流淚。是啊，所有人都知道，沒有他，她這輩子的福也享到了頭……
直到三天後，她才開始說話，僅僅一句：我這輩子隻為他做了一件事，就是我死到了他的後麵，替他背了所有的痛苦。
或許一輩子真的很短，但終我一生我願一輩子對你好！沒有怨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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