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經過了誰

Jan08
生命經過了誰

時常看到一些關於離別的詞句,印象中總有一些是抹不掉的。中有這樣一句:我們要和這麽多人告別,愛的,不愛的,一直在告別中。以前寫了很多關於我愛的親人的詞句,苦澀或不苦澀的,終究擺平了那些想念。隨著時間的推移,我開始想念那些我不愛的、在我的生命裏隻呆了一瞬的人,不記得容貌甚至想不起來名字,但我確認他們的確在我的生命中出現過,並留下了一些東西。

在我很小的時候印象最深的是村裏的一個“女瘋子”,我不知道她是否真的精神不正常,但是村裏人都是這樣說的。她是一個三四十歲的中年婦女,經常性地在村裏亂轉。她會躲在別人家裏胡言亂語,會在別人的草堆裏麵睡覺,會用草把自己埋起來然後在裏麵抽煙。村裏的人見到她後都會將她趕走,因為怕嚇到孩子,而她也隻能在咋咋忽忽一陣後離開。小時候對她,我的感情是複雜的,一方麵我害怕她會突然從我家跳出來嚇我,另一方麵看見她被驅逐又覺得可憐。我也很疑惑她為什麽不回家,明明村裏說的她有丈夫和孩子。

又一次,她來到我家附近。我的大媽(在老家管嬸嬸叫大媽)是一個極為熱情的人,她把那個“瘋子”領進家裏,陪著講話,然後做了豐富的晚餐和“瘋子”分享,最後她讓“瘋子”在家留宿。那是我第一次覺得“瘋子”不可怕,並且有些可愛。在第二天“瘋子”離開的時候,她一個勁兒地像大媽道謝,說了很多很多感恩的話。後來,我就再也沒有見過“瘋子”了。再後來,聽說她死了,在外麵跑的時候死於車禍。

村裏死了一個人,但似乎沒有人悲傷。

到目前為止,我的大多數時間都是在學校度過的,所以對於同學的記憶占了很大一部分。

剛上學的時候坐在我前麵的是個胖胖的小小的女孩兒,有著葵花般的笑容。她很活潑,下課後和我講話說笑,甚至晚點兒小遊戲。我們會在一起做作業,一起吃飯,看不出來彼此有些什麽區別。但時間總會讓一些偽裝現出原形,在我到8歲長高了一大截兒之後,我發現她還是原來的那個小不點兒。她不再和我說話,不再一起吃飯,隻是坐在第一排安靜的看書做作業,盡管這樣她的成績還是不理想,而且動作也越來越笨拙。甚至連放學回家都要自己的弟弟背回去。我那個時候在想,她多好啊,一個永遠長不大的孩子。

不記得具體是哪一天,隻記得上學的時候沒有見到她,連桌子也都搬走了。老師似乎沒有在意我們的驚奇與不舍,自顧自的講課。後來我問了她的弟弟才知道她的家裏不讓她繼續讀書了,他們認為那樣長不大的孩子讀書沒有什麽用,盡管她哭著喊著要上學。在那以後,我沒有再見過那個可愛的女孩兒,連消息都沒有。

是在很多年之後我才知道這個世界上有種叫“侏儒症”的東西的。

不知道小時候自己是不是有強烈的排外情緒,對於轉校生總是沒有什麽好感。

那是一個來自鬆滋的小男孩兒,被寄養在姨父家裏,上學的時候還是滿口我們不大能懂的方言。我不記得他到底叫什麽名字了,隻記得他非常的調皮,整天被老師找,而且成績不好。他總是會做很多的惡作劇把那些膽小的女生嚇哭,會在課上講話,拖交作業什麽的,這些在我們小時候是被認為窮凶極惡的,所以他不受歡迎。我們時常和他打架,他也不哭隻是很生氣的樣子。後來我們還是繼續打架,甚至開始疏遠他。記得有一次他把一個小女孩兒弄哭了,結果那個小女孩兒的媽媽到學校去給了他一耳光。我還見過他的姨父使喚他,打他,他不哭不說話,隻是眼神憤怒。但我從來沒有見過他的家長。

現在想想我們當時多麽的不應該,他隻是在努力地適應環境,即使在一個被孤立的情形也是如此。後來,初中的時候他從二樓跳下來逃出學校想自闖天下,然後被學校開除,最後杳無音訊。

如果當年我們給予的不是冷漠而是溫暖,他會不會變的不一樣?

第一次接觸到自殺實在小學五年級的時候,在一個我認為還算不懂事的年紀裏。

五年級的時候班上有個小孩兒姓鮑,是個有些虛弱但又有些暴戾的男生。他似乎沒有辦法接受一絲打擊,一旦打擊到了就會如同山崩一般凶猛的暴力和狂吼。理論上,我認為他是一個在情感上有缺陷的孩子。

印象最深的是又一次一個女生有幾句話激怒了他,於是他們從吵變成了打。然後我看見那個女生撿起地上的板凳砸向他,但他躲開了,碎掉的隻是身後的一片玻璃。我第一次看到人在生氣的時候眼睛是血紅的,鮑拿出了隨身帶的小剪刀刺向了那個女孩兒的太陽穴。世界一片血紅。這是我第一次看到如此血腥的場景,好在那個女孩兒並無大礙。

後來不知道為什麽,我時常看見鮑哭泣,很傷心很傷心的哭泣,仿佛他已經意識到全世界將要把他拋棄。

一個午後,我看見鮑在校園的一段圍牆上麵行走,搖搖晃晃。我以為是午後陽光刺眼的緣故,但我又立刻清醒的意識到不是。鮑病了,絕對是病了。我們幾個同學講他抬到了醫務室,看著醫生打電話,看著救護車載著他離開。一直等到他回來後我才知道那是他第一次嚐試自殺,吞服了很多粒安眠藥,隻是不巧的是被我及時的發現了。我不知道我這樣做他會不會恨我。

從醫院回來後,他意外的和我們很合,玩耍說笑,直到一個夏日的午後。那天,我看到了騷動的人群紛紛向我們學校旁邊的小池塘跑過去,很慌張的樣子。我依稀聽見他們說“鮑跳水自殺”。那個時候他已經奄奄一息,但是被另一個同學救了起來。我又一次看到他哭了,不知道是功虧一簣的傷心還是被人關心的感動。之後,他便退學了,學校不敢再收留這樣危險的學生。

幾年後,從家長那裏得知,他已經去世。

從那以後,我不再對死亡感到恐懼,但對情感的缺失極其敏感。

初中的時候我基本算是一個乖孩子,學習不錯,活動積極。同學們關係不錯,老師也還算喜歡。但我喜歡和那些被老師稱為“壞孩子”的學生呆在一起,因為比起那些好學生,他們要單純和善良的多。

初三的班主任是一個極為暴戾的人,他若不高興就會打學生,所以“壞學生”總是很悲慘。我所記得的有一個叫平安的孩子,學習不好但是生性活潑。班頭會在他犯錯後用腳踢他的後背,盡管生疼但我看他的時候他一直在笑。或許是出於少年的自尊和倔強,不如意也還是會笑。還有一個叫金晶的胖乎乎的男孩兒,學習成績也不好,但是樂觀。金晶會毫不吝嗇的和我們分享他所有的好東西,無論怎樣都是燦爛的笑容。他們的日子過得實在不好,被老師懲罰,當眾挨罵,留堂作業而不能吃飯,開大會是反麵教材,找家長,被很多人忽視。我想我要是他們的話一定沒有辦法熬下去,沒有辦法在那樣的夾縫裏麵求生存。

初中畢業之後他們全都出去打工了,或許還是生活在底層,但我想他們的生活肯定很陽光。我在覺得累的時候會想起他們,會像他們一樣試圖找到陽光,因為他們,我明白了心安定了,世界就沒有所謂的苦難。

當這些現在被我懷念的人都從我生命裏麵走出去了之後,我也走出了那個山村,開始了漫長的求學時光,從小縣城到大城市。

這期間我遇到了很多不同的孩子。聰明的。笨拙的。狡猾的。善良的。友善的。乖巧的。跋扈的。以及其他。我還是或多或少能夠講出一些關於他們的故事,好聽不好聽的。但我不再期望記得他們,不再想有欲望把他們的故事梳理講述出來。我的小小世界在不斷地擴大,直至人來人往,直至車水馬龍。

好多人來了又走,走了又來。我如同街角的一家商店任其駐足,任其篩選,不在意他們帶走或留下什麽故事。這些人都以霧化的麵孔出現,看不見,識不清。或許還是時間過得不夠久,他們沒有辦法沉澱。等到十年或是更久,我或許會再次提筆,寫出這些人的故事,來紀念現在經過多人。

隻為紀念,別無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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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11i發表於 2014年01月08日,歸檔到目錄網絡美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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