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愛的女子（1）
Jan08
總覺得有些女子是適合遠遠眺望，細細品味的。她們本身就像一道靚麗的風景線，隻是遠遠一瞥，就有了足夠動人的理由。這一陣子在重新看張愛玲的書，這個孤寂到骨子裏的女子，一直是我喜歡的類型。我欣賞她的執著，清冽，那種遺世的芳華隻能仰望，卻透著一種靈性和智慧。她慧而不媚，有著水晶般剔透的心。舊上海的十裏洋場，她以一支筆靈動了無數人的心，迅速褪去了年少的青澀，成長為洞悉人心明察世事的女子，似乎已經曆經滄桑的她其實卻還是那麽年輕。李碧華曾形容她是一口幽深的古井，無數人都在其間淘寶。那些人文字裏侵染的張氏荒涼不是那麽輕易可以抹去的，李碧華、安妮寶貝等，她們的文字都是在張氏文字廢墟上開出的絢爛的花。其實，對她我是心生憐愛的。總覺得她不應該經曆這樣的人生，遇見胡蘭成，明明就是兩心相悅有著默契的愛情，卻偏偏是一個多情的情場高手。他們好的如膠似漆的時候，會“桐花萬裏路，連朝語不息”，兩人在一起，真是相看相談兩不厭。他是一個懂她的男子，是珍惜嗬護她的男子。不會勉強她做不喜歡的事，也不幹涉她的自由。在那個年代，一個男子能夠允諾自己的妻子有自己獨立的事業，是需要多麽大的勇氣啊。而她從很小的時候開始，就有過要逃離自己家的念頭。是的，她缺乏的不是物質，而是精神上的空虛與桎梏。
那個家庭，給與她的是一段痛苦的難以承受的回憶。她不是一個快樂的孩子，那些快樂在她很小的時候就消失了。母親給她的感覺總是疏遠而落寞的，似乎都沒有特別溫暖的記憶。即使過馬路能牽手也是一件很值得歡欣的事情。母親滿足了她心中對女人的所有幻想，這種幻想甚至偏離了一個孩子對母親應有的期待，她在她眼中她成了“遼遠而神秘”的貴婦人。《私語》裏張愛玲回憶自己童年經曆，寫了許多對她一生有影響的人，父親，母親，姑姑，弟弟，後母，老仆。還有那些被人視之為傳奇談資的事，父母離婚，姑姑與父親決裂，自己和後母的衝突，被父親打並拘禁了半年，害了痢疾，病愈後逃家。愛玲對這個逃家的過程和前因後果寫的至為細致，而且非常真切！父親虐打她，她不服，轉念又想：“我心裏一直很清楚，記起我母親的話：‘萬一他打你，不要還手，不然，說出去總是你的錯。’所以也沒有想抵抗。”每次看到這個地方，心裏都會覺得很難受，一個如此孤獨如此需要關愛的女子，卻偏偏經曆著這樣的離殤。
她的字總是那麽地不動聲色卻能點破所有的世事，寫盡了紅塵俗世裏那些飲食男女的心機算計。《金鎖記》裏的七巧，守著那黃金過了一生，禁錮了自己一生也害了自己的兒女。守著無愛的生活一輩子陷入金錢的枷鎖，終成了一個心理扭曲的人。《傾城之戀》裏的白流蘇和範柳原原本就是各懷心事，不知道在他們所謂的愛情裏，究竟是誰算計了誰，亦或者有過那一瞬間的溫情。而那場戰爭似乎就是為了成全他們兩個。《心經》裏的小寒，《茉莉香片》裏的聶傳慶，這一個個鮮活的人物，都在不動聲色地說著他們經曆的生活。而張愛玲就是那個躲在幕後的女子，那些潛藏的情緒在字裏行間侵染。看透所謂的愛恨，也不輕易言及愛。隻因為她期望的是一生一世的相守：“死生契闊，與子相悅；執子之手，與子偕老”。而她深愛的胡蘭成，卻偏偏是如此多情的一個人。
她的荒涼來自幼年親情的缺失，骨子裏那種難以排遣的憂傷也讓她不時迷惘茫然。安全感的缺失、不善交際等都讓她和身邊的人事格格不入。對於這個骨子裏流著貴族血液的女子來說，寧可撞得頭破血流去適應，不如選擇高貴地生活。
這個女子是一朵奇葩，開在絢爛的十裏場。給我們留下的也是一筆不可多得的財富，我想說，如果文壇上缺了她，會是怎麽樣的一方場景？我不敢想象，我們會缺失什麽、錯過什麽。
幸好，有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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