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學良傳--早年的戰爭

Jan04

從張學良早年的經曆中,不難看到,作為一個自幼處於“東北王太子”地位,年紀輕輕就帶兵打仗的年輕將領來說,他能虛懷若穀,團結部屬,並始終保持清醒頭腦,不隨波逐流,確是難能可貴的。但他的不同凡響處,還不止此,在瞬息萬變的政治軍事鬥爭中,他也是敢作敢為、雷厲風行的。據說,他有一把刀,那是大帥的珍貴遺物,他很喜愛,一直把它帶在身邊。這刀做工精致,鋒利無比,刀柄上有一行字,寫的是:事到臨頭須放膽。他很欣賞這句話,而且看得出來,這對他以後的行動也不能說沒有影響。

但張學良並非魯莽之輩。他多思重謀,機敏堅定,終於成為奉軍中一員饒勇善戰的優秀將領,並在兩次直奉戰爭中顯山露水,開始引人矚目了。

第一次直奉戰爭發生在1922年,不過它的起因卻早在兩年前就出現了。“一九二○年曹、吳倒段之役,由於當時總統徐世昌的袒奉,奉軍進關,唾手而得京津,不但軍事上坐收瓜分段派邊防軍的好處,而且政治上又使親奉的梁士詒得以組閣。曹、吳看在眼裏,恨在心中,而一時無可奈何,因此乃有一九二二年的第一次直奉戰爭和奉軍的失敗。”①很明顯,那時曹錕、吳佩孚與張作霖的矛盾,還是權利之爭,因為“自一九二○年直奉兩方聯合打倒皖係以後,共同的敵人沒有了,從而雙方又發生了新的矛盾……總的說,直係擴張了陝鄂兩省的地盤,而江蘇又和直係接近(江蘇督軍李純暴斃,直奉雙方爭奪他的遺缺,親直係的齊燮元當了江蘇督軍,使奉方大為不滿——引者),這使奉係很不甘心,甚至組織反直同盟,其中趙倜,盧永祥和舊交通係的首領梁士詒等是這一同盟的重要分子。”②經張作霖舉薦,梁士詒是這一年的十二月二十四日做了內閣總理的,因為他有那樣的背景,上台之後自然處處向著奉係,為使其進一步發展軍力,曾積極為之籌款。後他的內閣又“有以開放鹽行、管理緝私為條件借款九千萬之事”,遭致吳佩孚的公開反對,吳通電指責梁的借款是賣國行為,並聯合蘇、鄂、贛、魯、豫、陝六省督軍省長電請徐世昌速免梁職;同時聲稱在梁未下台前,他們將采取不合作態度,拒絕接受梁的任何命令。這麽一鬧,梁的日子固然是不好過的,張作霖也覺得臉上無光。其實,吳佩孚反梁還並不是重要的,他的主要目的還是反奉張,要奪權,他們當然很清楚,梁士詒是沒有什麽了不起的,關鍵還在於他的後台張作霖。張作霖不甘示弱,遂以“保衛京畿”為名,發兵入關,並也公開指斥曹、吳作亂,破壞統一。直係軍閥也不相讓,馳電回擊,內中有“大浩之篇,入於王莽之筆,則為奸說;統一之言,出諸盜匪之口,則為欺世”等語。張作霖聞知,火冒三丈,於是在1922年的四月間,雙方便兵戎相見,互相攻殺起來。

戰爭初期,奉軍憑著兵多將廣和銳不可擋的士氣,曾連連得手,打了一些勝仗,尤其西路長辛店一仗,直軍大敗,幾乎不可收拾。可是後來直軍忽然反攻過來,並且攻勢甚猛,奉軍措手不及,有的地方還被抄了後路,終於潰不成軍,竟被直係軍隊打敗了,而且,還敗得很慘。如果不是張學良和郭鬆齡率領的新軍比較得力,在危急關頭,連打了幾次頑強的狙擊戰,張作霖的很多軍隊隻怕是連退路也都會被截斷,退也無處可退了。這不能不使稱雄一時、縱橫無阻的張作霖大為震驚。一想到他的幾十萬軍隊竟被吳佩孚這後起小輩擊敗,就又氣又恨,心中象翻了個五味瓶,使他坐立不寧。

但畢竟,這次的敗北,也使張作霖那發熱的頭腦開始冷靜了點,他不能不重新估價他的張家軍的戰鬥力了。但是不是直係軍隊就很強大,或者象有些人所說的,直軍的勝利,是由於吳佩孚指揮有方、神機妙算的結果呢?那也不是。奉軍的失敗,自有其致命的弱點,這是不消說的。但直軍的勝利,卻也有一定的偶然性。

在這次戰爭中,曾任直方張錫元參謀長的孟星魁就認為“直軍的勝利出於偶然和僥幸,還是借重於馮、張等部的客軍。”

這是怎麽回事呢?原來,戰爭開始時,直軍打得並不好,因為當時吳佩孚怕駐防河南的趙倜發生動亂(趙與奉張有舊,有二心),住在洛陽不敢動。直到陝西的馮玉祥(當時屬於直係)出了潼關,並派張錫元和李嗚鍾兩個旅先行到洛陽後,他才到了前線,並又急電張、李二旅星夜北上。本來,西路奉軍得勝,直軍已敗,現在援軍到達,便又重整旗鼓,“張旅加入西路正麵出擊,李旅則從大灰廠拊奉軍之背。奉軍方麵認為直軍已無力作戰,有些麻痹了,現在看到大批直軍忽然從正麵打了過來,而且還有伏兵抄了他們的後路,被弄得莫名其妙,以為是中了直軍之計,於是張景惠下令全線撤退……吳佩孚即令張錫元之旅迅速前進追擊,進入天津。這時京津間消息不通,因為東路奉軍受西路敗退影響急向後轉,把鐵路電信都破壞了,因而京津隔絕。這時直軍實際前進到天津的隻有張旅,而奉軍不知,幾乎草木皆兵……”③

張作霖這一次是栽了個不小的筋鬥。而且,偏偏還禍不單行,因為奉軍戰敗,直軍又占上風,總統徐世昌又變了臉,下令免除張作霖本兼各職(即東三省巡閱使,蒙疆經略使,奉天督軍兼省長等)要把他趕下台。但這時已今非昔比,張作霖在東北大權在握,憑一紙手令就罷他的官,也不是那麽容易。命令發布不久,東三省議會便出麵舉薦張為東三省保安總司令,幹脆宣布東北“獨立”了。

但由此事,他也意識到,年紀不饒人,看來自己的銳氣已不如當年,思想、眼光也都太陳舊了;軍隊的武器裝備雖然不錯,但缺乏訓練,紀律不嚴,還是“媽拉巴子是免票,後腦勺子是護照”那一套,那能不碰壁呢。還有,過去他總認為,象張景惠、吳俊陞、孫烈臣、張作相和湯玉麟等,都是跟著他一起打天下的患難弟兄,是他的得力幹將;而象兒子張學良以及楊宇霆、韓麟春、薑登選、郭鬆齡等新派將領,則畢竟稚嫩,是不能與前者相提並論的。可是這次作戰,有兩件事使他的看法不能不有所改變了,原來“一九二二年的直奉戰爭,奉軍舊派的軍隊在長辛店作戰,新派的三、八旅在楊柳青以西作戰,結果長辛店方麵的舊派軍隊潰不成軍,而楊柳青以西的三、八旅則雖敗而未潰,這是一件。另一件是王文升團在山海關的浴血奮戰。原來奉軍在長辛店和楊柳青戰敗以後,直軍以破竹之勢直追到山海關,滿以為一舉可以搗毀奉張的老巢,不想到了山海關石門寨之線,突然遇到三、八旅中王文升團的猛烈抗擊。王部戰鬥力強,遠遠超出曹、吳意料之外。結果雖然王文升團長陣亡,全團官兵也損失甚重,但畢竟阻止了直軍的攻勢,穩住了整個奉軍的陣腳,迫使曹、吳不能不有所顧忌而接受了和議。這兩件事不但博得了張作霖的特殊賞識,並鼓舞了新派的信心,而且也使舊派相形見絀,不得不在軍事上有所退讓。因此以後的整軍經武,實權大部掌握在新派手中,並逐步深入到舊派軍隊,使舊派軍隊也起了變化。所以全部整軍經武的過程,其實也就是新派抬頭和壯大的過程。”④正是由於在奉軍中有了這種新的變化,所以有一天張作霖才特地把兒子張學良找來,商量對策。

在平時,父子倆興趣愛好不同,有些談不攏;加之張作霖脾氣暴躁,張學良對他不得不采取敬而遠之的態度。但經過這次戰爭的失敗,張作霖覺得自己過去輕視新軍是失策了,所以一改過去那種過於自負的姿態,進而態度親切,比較重視張學良的建議了。因為他知道兒子機靈,帶兵打仗有經驗,這次雖然也沒有打贏,但他和郭鬆齡的新軍表現不錯,他們臨危不懼,敗而不亂,這就很難得。而自己呢,卻還是老一套,動不動就是“他媽拉巴子,你們好好地幹,幹得好,我除老婆子,不給你們,什麽都會給你們”,動不動就是“哥們兄弟”、“有腦袋算一個”、“為朋友兩肋插刀”或“腦袋掉了碗大個疤”等,這顯然是太落後了,得有高招,棄舊圖新才行啊!

張學良理解父親的心情,但卻不同意在短期內再出關作戰,他婉轉地向父親進言:“世上常勝將軍少,您不是也常說勝敗乃兵家常事嗎?軍隊打仗,總是有勝有敗,打勝了的,不一定就是最強大的,因為勝敗是由多種因素造成的;失敗了的,隻要好好總結經驗教訓,秣馬厲兵,枕戈待旦,就能變弱為強,轉敗為勝。”

“嗯,對對!”張作霖麵露喜色,覺得兒子果然頗有見地,所以連聲說:“這你算說到爹心窩裏去了,爹盼的就是轉敗為勝,以雪我奉軍之恥呀!今天爹把你找來,就是讓你幫爹出主意,這你還不明白嗎?”

張學良想了想,胸有成竹地說:“這我明白,叫我看擺脫困境並不難,我們奉軍並不是不能打仗,問題是缺乏嚴格的訓練,必須下決心整軍經武,選賢任能,使它的麵貌有一個大的變化才行哩。”

“嗯,對對!”張作霖越聽越覺得兒子說得在理,就象忽然獲得了什麽靈丹妙藥似的,急切地問:“你剛才說什麽,要整,整……”

“整軍經武。”

“對對,整軍經武,這又怎麽講呀?”

“整軍經武就是認真整頓和訓練軍隊。”張學良見父親對他的談話發生了興趣,心裏高興。但看他連整軍經武這個名詞都完全茫然,又不免有些悲哀;不過這點他沒有表現出來,還是很謹慎地說:“隻是這整頓和訓練與平時一般的操練不同,它不是簡單的競賽,也不是隻圖個表麵紅火,而是要提拔優秀青年軍官,充實軍事人才,要有一個硬實的班底兒。總之,是要從根本上改良軍隊、提高軍隊的戰鬥素質,要有通盤考慮和詳細計劃才行哩。”

“嗯,對,好主意,好主意!”因為吃了過於自信的虧,張作霖現在覺得兒子的話十分入耳,所以讚不絕口:“你小子既然早就胸有成竹,為啥不早說呀,你關於從根本上改良軍隊的想法很好,我們不就是靠軍隊起家嗎?如果軍隊散了架,咱們的江山也難保,所以你提出要整頓軍隊,我很高興,這事該怎麽個搞法,你心裏大概有個譜吧,快說說看。”“好。這事我是曾經考慮過。”張學良說,“不過,還很不成熟。我初步設想,當務之急要是致力於建設諸軍、兵種合成部隊,訓練好隊伍,改良武器,加強空軍,籌建海軍,並搞好炮、工、通信等特種兵培訓和軍工生產,不知您同不同意這樣做?”

“同意,同意!”張作霖覺得兒子的主張頗合他的心意,所以滿口答應了:“就照你說的辦,你下去好好合計合計吧,咱們趁熱打鐵,說幹就幹!”

這以後,張學良在楊宇霆、郭鬆齡等新派將領和一些老臣宿將的幫助下,用兩年時間,對奉軍進行了一次徹底的整頓。原東三省巡閱使署撤銷了,改為東三省保安司令部,下設東三省陸軍整理處。當時,陸軍整理處總監是孫烈臣,副監是張作相、薑登選,張學良為參謀長。由張作霖兼堂長、張學良兼任監督的東三省陸軍講武堂(這是一所老軍校,初創於1906年,在它的早期和中期還不很完備,規模不大,到張學良統治東北時,才有了較快的發展),也是整軍經武中的重要機構。它是專門培訓軍官的,是當時東北地區的最高軍事學府。肖其煊任教育長。暫編陸軍第八旅旅長郭鬆齡也參與講武堂的領導和建設工作。那時,為統一東北軍隊的編製,大力整頓陸海空三軍,同時開辦了各種訓練班。

那時,積極參與整軍經武領導工作的,除張學良、郭鬆齡、肖其煊等人外,還有一批從保定軍校轉過來的優秀畢業生。他們中不少人為振興東北軍作出貢獻,並成為軍隊的骨幹,原東北軍軍長何柱國就是“在這裏任職時比較認真負責,博得好評,由此逐步得到張學良的賞識和信任,最後成為張學良手下的重要幹部之一。”總之,在這個時期,為使奉軍改變麵貌,張學良是出了大力的,他雖然隻是參謀長,但許多重振奉張軍威的決策是他提出的,他實際是居於統帥領導地位。

經過幾年認真的整頓和編練,奉軍中一批有真才實學的新派軍官陸續擔任要職,對士兵的訓練也加強了,並建立了一支擁有飛機三百架、軍艦二十餘艦的相當強大的空、海軍勁旅,這都是當時國內各地軍閥所無法相比的。

總之,那時張作霖聽從了兒子的勸阻,沒有馬上再入關作戰,但要向吳佩孚報這一箭之仇,他是時刻不忘的。那兩年,他除了大搞整軍經武、養精蓄銳外,還派人與廣州護法軍政府大元帥孫中山和住在天津的皖係軍閥段祺瑞及浙江提督盧永祥聯係,結成“三角同盟”,並策動馮玉祥倒戈,使他脫離直係。在這前後,孫中山不僅與張氏父子有書信往來,也見過麵。當年曾親自接待過孫中山的另一位使者伍朝樞的何柱國談及此事時說:張氏父子與孫中山的聯係,是由薑登選兩次派人去見譚延闓,譚派人回訪,然後再以張作霖名義派韓麟春去廣州正式拜會孫中山(隨同韓麟春前去的還有張作霖的副官處長即袁世凱的女婿楊毓珣)。孫中山先派汪精衛等來東北與張氏父子商議討伐曹、吳的大計,隨後又派伍朝樞來東北進一步促成討伐曹、吳的實現。在談到汪精衛的東北之行時,他著重提到:

汪精衛是一九二三年秋來到東北的。直接接待他的是張氏父子和楊宇霆、韓麟春、薑登選等人,我隻能從張學良和薑登選等口中得知一些情況。以我所知,汪精衛此來不是普通的拜會和聯係,而是奉孫中山之命前來商議討伐曹、吳的大計的。據說汪精衛首先提出軍事方麵的方案,即提出由南方路程政府下令討伐曹、吳,從南方出兵北伐,用以牽製長江以南的曹、吳軍隊,而由東北進軍關內,直搗北京,這樣南北夾擊,打倒曹、吳。

東北當局完全同意南北夾擊之議,但強調分頭進行,意思是各自發動,彼此不必有統屬關係。不過這一點雙方皆未明言,而心中卻都領會,可以說是無形中取得了協議。汪精衛接著又提出政治方麵的方案,即提出討伐曹、吳勝利後如何召開國民會議解決國家的統一和建設的問題。當時張氏父子心目中最主要的是在軍事上如何打垮曹、吳,至於打垮曹、吳後如何解決政治問題,其實胸中尚無成竹,經汪一提才覺得問題重要。因此張氏父子的回答是含糊的,大意是說隻要打得垮曹、吳,什麽都好說,既未明白表示讚成國民會議,也未明白表示反對,所以這個問題隻能當作是個懸案。⑤

對於汪精衛的出使東北,張作霖很重視,不僅進行會談,還隆重歡迎。他曾對寧武說:“汪精衛我也久仰了。我想隆重地招待他們一下,表示重視孫中山的代表,做給日本小鬼看看。這差事就交給你辦。”⑥當汪精衛、路孝忱抵奉時,張曾盛宴歡迎,氣氛熱烈:

張作霖在將軍府大廳擺下了酒宴。整個大廳張燈結彩。他身穿大禮服,笑嗬嗬地等候著貴賓汪精衛的到來。

他不時向秘書長催問他邀請的東北各界人士到齊沒有?

還不時地說:“這些家夥是羊屙糞蛋離離拉拉。”……

汪精衛由薑登選、韓麟春陪著走進了客廳,掌聲象一陣暴雨似地潑過來。汪精衛穿身閃亮光的黑色西裝,襯領、領帶、筆直的褲線,可以說是衣冠楚楚,一表人才。

他從大廳中間往主賓席座位跟前走,手勢揚得不高,但使站著的高矮個頭的人們都能看見。臉上不卑不亢地微笑著。今天這盛大的歡迎會,出乎他意料之外。他在心裏猜度:一介武夫張作霖,對他這般出格的熱情歡迎,究竟是何居心?

張作霖邁著小碎步迎上前來,握住汪精衛的手說:

“歡迎,歡迎!歡迎大駕光臨我的奉天。”

汪精衛很靈敏,用眼睛的餘光瞟著張作霖彎腰的角度,寒暄地說:“見到雨亭將軍,感到榮幸,榮幸。”他看著講台,用心地聽著張作霖說多少句,他好回答相同句數的答謝詞。他在生活中有著自己的獨特邏輯。

張作霖走上講台,拿著秘書寫好的歡迎詞,大聲地念出第一句:“值此金秋之際,”他從來不習慣念講話稿。

秘書長說,汪精衛是個文明人物,講究這一套,張作霖才渾身長刺似地來當眾念書。誰知他剛念出頭一句,不知怎麽順嘴說出:“快到八月節了吧?”他又回頭問秘書長:“還有幾天吃月餅?”秘書長趕忙說:“還有十三天。”

張作霖笑笑又說:“關裏關外,我的奉天和汪先生的廣州也都吃月餅吧?”他在台上伸脖向汪精衛打招呼。汪精衛微微點下頭,這下子把張作霖講了幾句全忘了。最後張作霖總算吭哧癟肚地把講話稿嘟囔完了,也說不清自己謅上多少句。

汪精衛走上講台,掌握好了腔調的抑揚頓挫,說:

“我向歡迎我的你們,致以崇高、熱烈、光榮而榮幸的感謝。為路程的發展、進程、前途、希望,來到歡迎我的你們的東北三省的奉天。今朝南北聯合討伐國逆,實乃古今絕唱……”在熱烈掌聲中他致了答謝詞。

接著碰杯喝酒一番熱鬧。當天三點就在將軍府會議室舉行了雙方商談。

汪精衛手裏不住地擺弄一支漂亮的鋼筆大講了一通對曹錕、吳佩孚之流的討伐。他說:“我們的意見,是先由南方路程政府下令出兵北伐曹錕和吳佩孚;由奉天路程政府出兵關內,直搗北京,以收南北夾擊之效。”

張作霖滿心眼兒喜歡汪精衛稱他的奉天為路程政府,他同意南北夾擊。他用兩隻手不住地比劃,又不住地把胸脯拍得山響。他強調各自發動,彼此不必有從屬關係,意思是不願當孫中山的配角。

汪精衛提出……召開國民會議,解決國家的統一建設問題。

張作霖聽到這裏,擺手讓端出奉天稻香村、老稻香村、老老稻香村三家馳名果子店做的月餅,親手抓起一塊遞給汪精衛。他先咬了一口含在嘴裏,邊嚼邊說:“我的奉天和汪先生的廣州,是象月餅一樣團圓。”說完又咬了一口。

汪精衛眨眨秀氣的眼睛緊盯著問:“召開國民會議,是為全國團結統一,不能象月餅,咬下一口就不圓嘍。”

張作霖哈哈大笑說:“吃到肚子裏就團圓統一了。”又連喝幾口水,涮得滿嘴嘩嘩響。他含糊其詞,故意不作正麵回答。他根本不想召開國民會議,而是想奉軍二次入關占領北京,由他張作霖把持政權。經過幾次商談,張作霖同意幫助廣州五十萬元軍費。他再三地要廣州的北伐軍每到一個地方要先和他打聲招呼。⑦

這些記述,不一定很準確,但它對這一曆史場景的展現和人物心理的描寫,還是與當時的時代和人物的思想發展吻合的。怎見得?我們不妨再舉一例,如關於孫中山派汪精衛北來,以及薑登選與譚延闓的聯係,當時曾參與其事的何桂國就還保存著兩封信件的照片,信的來源和內容是怎樣的?他談了如下的事實:

有關孫、張結合……我還保存著兩封信的照片:這便是一封是孫中山回張學良的,另一封是譚延闓給薑登選的。這兩封原信都是薑登選被害後從薑的遺物中撿出。

當時我們撿到這兩封信,大家很高興,把它攝影洗了幾十份,分給各高級將領作為紀念。我的一份保存至今,還很完好。現把它附在這裏。當韓麟春去廣州拜會孫中山的時候,除帶去張作霖的信外,張學良也另有信給他帶去,所以孫中山也另有回信給張學良。當時張學良之所以要另自備函,是因為那時張學良不但已露頭角,而且多少還有點新思想。我還記得張學良在東北陸軍整理處刊行的軍事雜誌上發表過一篇文章,題目就是《路程》。

我看了這個題目很新鮮,心想少帥也談起路程來了,急忙讀了下去。讀後才知道他談的路程不是別的,隻是因為曹錕的總統是賄選出來的,采用路程的名義就是為了推翻曹錕。這原是一種沒有多大內容的最起碼的思想,但在當時的奉軍,就連這點最趕碼的思想也要算是可貴的。

茲將這兩封信的原文附錄於後:

1.孫中山給張學良的回信

漢卿仁兄惠鑒:

頃頌手書,借悉一切。所論奉省暫持冷靜態度,以俟時機,實為特識。文頃致書尊公,述此後軍事進行,宜由西南發難,據險與敵相持,使彼欲進不得,欲退不可。

然後尊公以大兵直搗北京,略定津保,以覆其巢穴,絕其歸路,敵必可滅,正與高明之見不謀而合。望力持定見,他日運籌決勝,可為預期也。韓芳辰君來,連日討論,悉東三省整軍經武,養銳待發,曷勝忻慰。茲特倩汪精衛先來謁,一切代述。希賜接洽為荷。專複,敬頌

台綏孫文九月二十二日

2.譚延珣給薑登選的信

超六(薑登選字)仁兄惠鑒:

不奉教久矣。曩晤東省來人,俱道執事以邁眾之才,樹匡時之業,知賢豪固自不凡也。自頃成君濟安來粵,複詳近履,為之快慰。弟昨隨中山先生來粵,國事蜩螗,無以自勉。惟有本此精誠,相與始終耳。一切近情,托石侯兄麵達,不複言。專此,敬請勳安

弟譚延闓三月十六日

至於張、段聯合瓦解直係和第二次直奉戰爭內幕,也有當事人於立言的筆錄,他說:

一九一七年七月,馮國璋就任代理總統,段祺瑞仍為國務總理並兼任陸軍總長,府院不和也愈深刻,馮段之間的矛盾日益激烈與表麵化。馮為擴大個人勢力,掌握京津,背著段祺瑞,與當時北京九門提督步軍統領李長泰暗中商定,成立十八個獨立團,向日本訂購可裝備四個師的軍火武器。不料事機不密,為段探悉,段急派陸軍部親信冷聘漁(日本陸軍士官學校畢業)前往奉天,通過丁超(奉天軍械廠廠長)、楊宇霆(奉天督軍公署總參議),與張作霖密商劫留這批武器共同夥分。張作霖大喜,即派丁超率隊隨同冷聘漁到秦皇島。冷聘漁事先已準備有陸軍部接收軍火的證件,待日本軍火船“清快丸”抵岸後,即辦妥手續予以接收。從此奉係與段係種下善因,為張作霖二次進關伏下引線。

一九二四年直奉戰爭之前,張作霖已早與段祺瑞、李長泰等往還密約,張允供應段等勾搭直係內部倒戈所需款項及酬應等費,以便在關內買通直係軍隊。但楊宇霆說,熱河境內直軍戒備謹嚴,硬打較難湊效,不如把張鵬飛(當地士紳、民團頭目——引者)拉過來,從刀爾登地方打開缺口,神不知鬼不覺地把大軍插進去。張作霖聽了大喜,初步談(金錢收買)妥後,張鵬飛到了奉天,二張相見如故,張鵬飛口口聲聲說:“我們是同宗;

我一定保你入關。”

一九二四年八月,張作霖派軍長李景林和張宗昌率部潛入熱河,直奔刀爾登地方。李景林和張宗易親往拜見張鵬飛,張派地方民團的馬隊數十人領路。李景林派一營騎兵隨同馬隊從刀爾登由山間小道直奔灤縣,李景林和張宗昌親率大軍跟隨在後直抵灤縣車站大橋。彼時直軍主力均在山海關、秦皇島附近集結戒備,灤縣僅有部分鐵路護路警看守,不戰而散,奉軍遂得長驅直入天津。

吳佩孚在前線得悉奉軍進關到達灤縣確信後,即趕回天津。吳在天津東站由電話向段祺瑞(段當時在其內弟吳光新宅)說:“擬把軍隊開進天津各國租界,好引起外國插手幹涉。”段回答說:“你是最優秀的軍人,為什麽要惹出國際問題呢?我看你先休息幾天吧!”吳佩孚聽了之後連稱:“老師,我遵命。”當即乘車回塘沽轉船逃走。……⑧

張作霖在第一次直奉戰爭後,在張學良和一批得力將領的幫助下,埋頭整軍,有了兩年的充分準備,特別是他是在北方直係政權出現危機之時,率軍入關,進行第二次直奉戰爭的;加之,又取得了直係內部具有路程思想的將領馮玉祥的支持與配合(馮於1924年10月間發動“北京政變”,囚曹錕,趕走了吳佩孚),所以第二次直奉戰爭奉軍大勝。當時,馮、張等曾聯名邀請孫中山先生北上,共商國事。在此後政局的歸屬與方略上,他們雖有分歧,如馮傾向於請孫中山主持,召開國民會議;而張則傾向於擁段,主張舉行以實力派的代表為基礎的善後會議,孫、段之間的聯合終因政見不同而破裂。但在這個時期,他們有過一些接觸和交往,原來:

一九二四年十月,馮玉祥、胡景翼,孫嶽組成國民軍推翻了曹(錕)吳(佩孚)政權,張作霖乘勝長軀入關,進駐天津。

十二月四日,孫中山先生北上到達天津,翌日即往訪張作霖,以謀求建立統一的路程戰線。孫中山先生指定李烈鈞、楊賡笙、孫科、邵元衝和汪精衛同行,楊賡笙因另有工作,未能同去。

張作霖知中山先生將至,故意炫耀軍容,五步一崗,十步一哨。中山先生等人至客廳坐下良久,張作霖始出。

中山先生顧全大局,不以為意,首先打開僵局,他對張作霖說:“昨日抵埠,承派軍警迎接,盛意可感,特來申謝。”張作霖麵色稍緩,點頭還禮。中山先生說:“此次奉直之戰,賴貴軍之力,擊破吳佩孚,實可為奉軍賀。”

張作霖聽後說:“自家人打自家人,何足為賀?”李烈鈞見狀出來解圍說:“事雖如此,若不將國家之障礙如吳子玉(吳佩孚的號)諸人鏟除,則欲求國家之進步與人民之幸福,終屬無望。總理孫公之賀,實有價值,亦唯公能當之也。”李烈鈞這幾句話使張作霖聽後非常高興,大笑起來,中山先生乘機接著說:“協和(李烈鈞的號)之言是也,自民國成立以來,得我之賀詞者,亦唯雨亭(張作霖的號)兄一人耳。”這時氣氛遂轉和諧,賓主交談甚歡,張作霖表示願與中山先生合作。中山先生告辭時,張作霖親自送出大門,歸語張學良:“中山偉人也,名不虛傳,彼有容人之雅量,吾服矣!”

中山先生一行回到旅館後,楊賡笙詢問會見情況,汪精衛搶先說:“險哉!險哉!今日之鴻門宴也!”李烈鈞聽後笑對汪說:“如此膽力,即可以刺清攝政王乎?無怪事之不成也。”在場的人聽了同聲大笑起來。汪精衛則緊鎖雙眉,麵紅耳赤,至感窘愧。⑨

由上可知,兩次直奉戰爭的前前後後,鬥爭還是複雜的,麵對年輕的張學良來說,這無疑也是一次實戰的鍛煉,從他協助父親對奉軍的大刀闊斧的整頓,以及他親率大軍入關,奉軍勝利和他對軍閥混戰的厭惡,特別是他因見“官兵傷亡之慘狀,人民之流離失所,皆深感痛苦”這些認識來看,他畢竟還是吃一塹長一智,而對自己的行動也開始重新審視了。也正是這個時期他與奉軍愛國將領郭鬆齡的相識以及幾年後郭的倒戈反奉,更使他受到極大的震動,有人甚至認為這給他一生“帶來了一個富有風暴性的人生教訓”,我看不是沒有道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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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 郭維城:《張學良將軍半生事跡淺論》,載《在同張學良相處的日子裏》,遼寧人民出版社1986年10月出版。

② 何柱國:《孫、段、張聯合推倒曹、吳的經過》,載《北洋軍閥史料選輯》下冊,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1981年6月出版。

③④⑤ 孟星魁、李泰棻:《第一次直奉戰爭直軍得勝的真象》,載《沈陽文史資料》。

⑥ 寧武:《孫中山與張作霖聯合反直紀要》。

⑦ 楊大群:《東北王世家》,春風文藝出版社1984年10出版。

⑧ 於立言:《張作霖通過段祺瑞瓦解直係的內幕》,載《北洋軍閥史料選輯》下冊,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1981年6月出版。

⑨ 楊仲子:《孫中山在天津會見張作霖》,載《文摘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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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11i發表於 2014年01月04日,歸檔到目錄現代名人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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