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永元:我沒花國家一分錢
人們記得2002年的崔永元,是因為他在抑鬱症與失眠的困擾中突然離開了《實話實說》。
“當時做《實話實說》非常偶然,他們找不到好人。我比他們找到的人多少強一點,就我做了。我做了6年半。在做的過程中,我越來越意識到自己是一個好人。”不久前,崔永元向記者剖析他剛開始主持《實話實說》時的心態。
不過後來,他開始發現,“我要和好人告別了。因為當你在場麵上做事,你必然要應對或者應付。你得知道見什麽人說什麽話,你得會寫報告,你得會回答你的上級、你的同級、你的對手的質問。我發現我的為人越來越圓滑,已經跟我做人和我父母對我的要求越來越遠了。”
也就在2002年,他開始籌劃做些其它的事。“我的心理醫生說你喜歡幹什麽你就幹什麽。”他想到了電影,還有曆史。
隨後在央視播了5年半的《電影傳奇》,是從小癡迷電影的崔永元轉向口述曆史采集者的開始。“為了做節目,需要采訪老藝術家。很快,兩三個月後我們就覺得原來的采訪方式不行了。我們當時很功利,這個導演拍過哪幾部電影,演員演過什麽,夠節目用就行了。但是他們坐在攝像機前實際上滔滔不絕,講很多與電影相關或者無關、完全是自己人生經曆的事情,特別打動我們,我們忽然覺得其實它是曆史,而且不是簡單意義上的電影的曆史,它是人的曆史,一個社會的曆史。”崔永元讓老人們撒開了講,講他所經曆的時代,曆史事件,以及風暴,“我們開始學習口述曆史搜集的方法、分類、考證方式,整個團隊陷了進去。這是一個很大的深坑,本來5塊錢能幹成的事,一下變成5000塊錢了。”
8年後的今天,他們已經采訪了3500個人,其中大部分年齡超過了80歲,90歲、100歲的大有人在,收集的口述曆史影像和紀錄影像分別都超過了200萬分鍾,曆史老照片也超過300萬張——數字還在不斷更新,因為采訪每天都在繼續。
這些事情當然不都是由他一個人完成的。他成立了一個公司,叫“清澈泉”,原來是在央視的體製下做“製播分離”的嚐試,做了《我的長征》、《小崔說事》,漸漸地整個重心都轉向了口述曆史采集、整理。
“從2002年到現在,花了一億兩千萬,沒有花國家一分錢,這就是‘清澈泉’。所有的款都是我和我的團隊厚著臉皮籌來的。”盡管這樣,他們的團隊自4月份開始就停發工資了。他們的錢大部分都用在建立實體的資料室與在線的數據庫上。為了長久地保存,所有的影像資料都要數據化,“這些資料不僅是對我們有用,未來的研究者、曆史愛好者都能很方便地查詢”。
小崔的理想是,建一個口述曆史博物館,人們登記證件便能進館查詢、借閱,“學生們能寫出很好的論文”。
崔永元和他的團隊做了很多似乎應該由研究所來做的事情:從日本搜集各種侵華戰爭時期出版的老畫冊;重金從美國購回50分鍾的滇西抗戰影像;一些重要的曆史親曆者,他們願意花一兩年時間去說服他接受采訪,即使這些資料在自己的有生之年都未必能夠公開。
崔永元把他們做的事比喻成“給後人留下一個千百年後還能跟先人內心對話的機會”,“於丹的《論語》心得為什麽火?是因為沒有孔子的采訪。如果《見證·影像誌》一天一集孔子的采訪,誰還聽《論語》心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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