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念你的菜園,我的花圃

Jan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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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決定回老家一趟,打四年級出外求學,就一直漂泊在外,很多年沒有回去了。十年一晃眼過去,還沒來得及反應,我已從少不更事的小學生成長為一名大學生。經曆了近二十年風風雨雨是是非非的人生,慢慢地,心底裏也沉澱了諸多細細密密的思考。這成長的旅途走了又走,經過了山川河流平原,一路坎坷,一路波瀾,終究是回不到過去了。心路經了十八萬的曲折,也是愈發得成熟。

都市的樓房蓋得越來越密,人們的距離卻越來越遠。厚實的防盜門重重地關上,也合上了人們的心扉。匆匆忙忙的背影,熟視無睹的情景,麻木不仁的眼神,似是都市生活再好不過的寫照。習慣了爾虞我詐,你追我趕,可是在某個月色如水的夜晚,在某個殘陽如血的黃昏,你突然心酸了,你想起了寧靜的田園生活,那一排排低低矮矮的房屋,那一縷縷依依嫋嫋的炊煙,那一聲聲依依呀呀的鄉謠……

我回來了。我坐在後院的門檻上,望著滿院子齊腰深的野草,倒塌的花圃,眼淚就撲簌簌地下來了,我想你,阿太(家鄉方言稱呼祖奶奶)!想念你青蔥的菜園,我瑰麗的花圃!

“阿太最疼你了,每次在後院除草都背著你!背過你爺爺、爸爸,現在又背你!”阿媽每次回憶起阿太,都要提起這一段,這讓我特別自豪,我是阿太唯一背過的重孫女!可是阿太,因為吃了一輩子的苦,背了我們爺孫三代,到我依稀記事的時候,就發現她的背駝得厲害,年幼的我心中有了絲絲愧疚,要是阿太沒有背我,是不是不會駝背呢?我在阿太的背上睡過了嬰兒時光,那時的我該做著怎樣香香甜甜的夢呢?背上的溫暖早已被時光冷卻,可心中的那份暖卻足以抵禦這一生飄搖的淒風苦雨。

五六歲的年紀就開始上私塾,阿太每天把我送到先生家,就回去經營她的菜園。菜園裏種了一年四季的蔬菜,就連皚皚白雪的冬日,也能變魔法似的在地裏挖出通紅的蘿卜,阿太常常邊挖蘿卜邊唱著歌謠:“冰淩響,蘿卜癢……”我好奇地問:“阿太,蘿卜怎麽會癢呢?”阿太笑眯眯地說:“蘿卜也是小孩子啊,冬媽媽給他蓋的棉被厚了,這個小機靈鬼就會調皮地撓癢癢啊……”

每逢菜成熟的時候,阿太就會摘上幾把,帶上我給家家戶戶送上些,每每這樣,人家也會順手抓上一把糖炒栗子或是塞給我一張煎餅,阿太也不推辭,樂嗬嗬地讓我謝人家。

在私塾上學的時候,通常是沒有作業的。一放學小男孩都去打麻雀抓知了,小女孩呢,就這家那家地跑去挖幾株花苗回來栽。有了花苗,不能沒有花圃。我央求阿太在她的菜園裏開辟一塊地作為我的花圃,阿太指著葡萄架下那塊地說:“那兒還沒考慮種什麽,先給你吧!”直到現在,我還非常清楚地記得我和阿太忙了一下午,用磚頭和籬笆圍了一個方方正正的花圃,我在正中間種下了第一株花——美人蕉。有了花圃,我更加熱忱地搜尋各種各樣的花,每天一有時間就給我的花圃澆水、鬆土,阿太也是一天到晚忙碌在她的菜園裏麵。私塾讀完的時候,我基本什麽沒學到,可是花圃裏的花卻是日漸繁盛。我就像一個君主,為把自己的國家治理得井井有條而高興,想必阿太也是一樣的感受吧!我總是聽到阿太在對著她的蔬菜唱歌,我也學阿太,對著我的花圃大聲地唱:“太陽花啊露笑臉啦,蝴蝶花啊展翅飛啊……”

轉眼就開始讀小學,阿太遞給我一個上麵繡有好看的青菜和蘿卜的布書包。我親眼看著阿太繡了一個夏天。每天從菜園裏忙完,阿太就會坐在後院的門檻上,一針一線地繡。她眼睛不好,每次都會喊我給她穿線。我總會迅速地穿上線,然後得意洋洋地遞給她,阿太就毫不吝嗇地誇獎我。我特別受用她的誇獎:“我家小言啊就是能幹,小貓一樣的眼睛,長大啊肯定能考上好大學!”

我正式上小學了,第一天我就意識到了小學和私塾的不同——我們有家庭作業了。我搬出大椅子,坐在門檻上寫作業。阿太仍然忙碌在她的“王國”裏,偶爾摘一個西紅柿或是一根黃瓜洗淨了給我吃,然後坐在我旁邊看我寫字。阿太一個字都不認識,但她還是喜歡坐在我旁邊看著我寫字。我高高興興地說:“阿太,我會寫我的名字了!”然後在紙上歪歪斜斜地寫了“夏小言”三個字,阿太摩挲著我寫的幾個字,不停地說:“好、好,我家小言會寫字了!”“那阿太,你叫什麽名字啊?”我好奇地問。阿太窘迫地說:“阿太沒名字的,像阿太那個年代的女娃都沒有名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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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11i發表於 2014年01月06日,歸檔到目錄抒情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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