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德國帶菜刀回國的尷尬遭遇
文/廖保平
出國之前，老婆有交代，家裏購買電器時的贈品菜刀已成廢品，切菜不叫切，叫鋸，德國的菜刀好，記得帶一把回來。於是我在德國的超市買了兩把菜刀，原價40歐元一把，購物有積分活動，隻需8歐元一把，兩把菜刀折合人民幣約150元。
把兩把菜刀放進旅行箱，從威爾鎮坐火車到多特蒙德，然後轉火車到法蘭克福趕回國的飛機。無論在哪一站上下車，都不需要像中國那樣“過五關斬六將”：從外麵進火車站查一次票，進候車大廳查一次票，進站台查一次票，上火車查一次票，在火車行程之中查一次票，出站查一次票。
在德國，坐火車就像坐公汽，站台是開放的，任何人都可以上去，哪怕隻是到站台上去談情說愛也沒人管你，有的站台上還有咖啡廳和遮風擋雨的玻璃候車室。乘車可以持月票，也可以到售票廳或是自動售票機上去購票。售票廳買票就像到銀行辦業務一樣叫號，彼此沒有玻璃分隔；從自動售票機上買票，需要乘客在專門的機器上自行驗票，不會有一個門神似的工作人員給你查票。唯一的一次查票是火車上一個工作人員的抽查，一趟火車可能會遇上一次查票，也可能根本就碰不上，下車就可以走人。提醒一下，德國的火車公司原是國有的，現在一半的股份被私人持有。
當然，在抽查中發現你逃票，對不起，要受到40歐元的罰款，這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處罰是給你的誠信檔案記上一筆汙點。德國是一個十分講誠信的社會，如果你的誠信檔案很糟糕，你的生活會遇到很多麻煩，因為你已是一個不被充分信任和喜歡的人。因此，德國人極少會鬥膽逃票，人們都自覺地買票，鐵路部門也不必如臨大敵地用懷疑的眼光看待每一個乘客。
我總覺得，當一個乘客被查一兩次票還可以被當做乘客來看待，被查上五六次票，就已經不是當做一個乘客，而是當做一個壞人、騙子來看待，作為交通服務的消費者本應有的尊嚴已蕩然無存，不平等的狀態令人難堪。而此中誠信的缺失，既增加了彼此的猜疑心理，將人心搞壞，也增加了社會的管理成本，即便用繁瑣的管製仍然不盡如人意。
既然上下車不用人力查票，也就無所謂安檢一說，所以我的所有行李在德國火車上暢行無阻，以至於差點忘了自己帶了兩把菜刀。
從法蘭克福飛北京，因為辦理了托運手續，雖經安檢，行李不花一分錢就同人一起飛到了中國。但到了中國之後，兩把菜刀就沒有那麽幸運了。在北京西客站，歸心似箭的我在11點鍾買了12點的火車票，稍事休息，準備進站，先是查票，然後行李安檢，連腰上的小包都不放過。很快，我的旅行箱被扣了下來，警察一臉冷漠地對我說，你的包裏有兩把菜刀（好先進的檢測設備）。我說是，有什麽問題嗎？她說火車上不能帶菜刀，然後指著貼在牆上的公告給我看，一段有粗橫線專門標出來的“嚴禁”條款，確實不讓帶菜刀。
我知道最近有些城市實行買菜刀實行實名製，卻不知道新近出台了規定不讓帶菜刀上火車。警察建議我要麽把菜刀扔了，要麽送給北京的朋友。我就問她可以托運帶走嗎？她說可以吧，然後猶豫不決地說汽車總站可以托運行李。我找不到汽車總站，時間已逼近12點，隻好把火車票退了，為此火車站收取20%的退票費30元錢。
拖著行李累得半死找到托運處，把兩把菜刀拿出來單獨托運，辦完手續，才知道自己不是進了托運所，更像是進了屠宰場：兩把菜刀打包要50元，也就一個小紙盒、幾片泡沫、四條繩子，旁邊一位老姐直歎今不如昔，前兩年這樣的包裝才6元錢呢；另外，托運費和保價費一共43元（這是沒有時間要求的，如需緊急再加50元）。這樣，加上退票費，因為想讓兩把菜刀成為見證國情的紀念品，我一下子為中國鐵路部門貢獻了123元人民幣，差不多又可以買兩把打折的德國菜刀了。更重要的是，一紙禁刀令，讓我錯過了一趟火車，又得排隊重新買票，其間的辛苦和花掉的時間比實付的錢還讓我氣憤。
這就是兩把菜刀在兩個國家之間迥異的遭遇。其實，菜刀還是那兩把菜刀，遭遇不同隻不過是被人對待的態度截然不同。當然，對待菜刀的態度說到底是對待人的態度，是相關製度和管理的事，這個問題深究起來又是一篇長文，在此打住吧。
我氣憤地把兩把菜刀的故事講給火車上鄰座的人聽，他們迷茫的雙眼一動不動地說，不能較真，聽說一個博士為他母親的房子被違拆打了十年官司，雖然贏了，但值得嗎？他們認為不值得。贏了都不值得，不贏當然更不值得。嗚呼，我們隻好像菜刀一樣沉默，像菜刀一樣被對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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